监视夫君的第二百九十一天。
最近这段时日,我都守在月嵘身边,从早到晚,看着他每日健康快乐地长大,读书习字,再过几年就可习武射箭,便感到很安心,没有什么还需牵挂的。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永远陪在夫君身边,每日默默地看着他,即使没法和他说话,不能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只要能永远守在他身旁,也是幸福的。
可这几天,我一刻也没办法留在那里看着他。见到他眉目冰冷、如玄铁寒石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地坐于龙椅中,我不但不害怕,反而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附身于人冲过去紧紧将他抱住,轻轻吻着他颈项,在他耳边诉说最真挚、最坦诚的私语……
那简直太危险了。
我不敢再在他身边待下去。
这样也好。
我本不该贪恋什么。
游走在宫廷里,我渐渐发觉,这鬼生着实没什么意思。
儿子一切安好,他会慢慢长大,会有自己的人生,我这个已死之人,本不需要去操心。
徘徊在这座皇宫里,其实是因我的贪欲,我的执迷。
我若能放手,总比留在那人身边玩火要好得多,也是我本来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更新啦……
大家都在买买买吧
☆、画像
记得幽冥神曾同我说过,我的上一任同行,最后也是不干了主动想要去往生了,才会轮到我接茬。说明我完全是可以选择不留在人间的。
过了一阵,我打定主意要去找幽冥,决定让自己进入正常生命的下一历程——结束这不阴不阳的鬼魂生命,忘尽前尘,进入轮回。
夏季的雨来得突然,却声势浩大,一下便是一整夜。
宫廷院落里四处被打得湿淋淋,亮晶晶,树叶在黑夜里不停地摇晃。
我现在轻飘飘的魂体,很是羸弱,被稍大些的风雨吹一吹便要飘得快散掉,遑论这仲夏之夜的狂风暴雨。趁自己还没被弄得晕头转向,我连忙避入屋檐下,暂且躲一躲。
我躲雨的这片屋檐,正在皇宫正殿之下,一转头,便能看见明晃晃灯辉下书房里单独的人影。
是,我终究还是不舍,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在皇宫里走着走着却又逛到了此处,想是临别之前,总忍不住来看他最后一眼。
往返人间与幽冥那处的术法是个不小的术法,以我现在的那么一丁点灵力,需得好好休整一番,再把咒语完完整整地念三遍,才能成功。趁这最后的机会,我能再好好地看一看他,即便不可能再与他说什么,也算是我对他单方面的告别吧。
真想不到,上次那样狠狠伤他的话语,竟是我与他最后的交集。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
地上散落了几张纸。他立于书案后,手中执笔蘸丹青,案上铺开一卷白宣。
他在画画。
我许久许久不见他绘画了。上次看见,还是我与他成婚之前呢。
有心情作画,想是已经看开了许多吧。
转眼去看那案上的画卷。似乎已是绘好了大半。
烛光本不暗,合着窗外掠过的阵阵细微闪电,整幅画卷的面貌可以看得清楚。
我呆了一呆,走近窗户,他在窗边不远处书案上所绘之图便清晰分明地映入我眼中。
我怔怔望着那副画卷,忘记了眨眼,忘记了思考,一瞬间,如同傻了一般。
惊雷在身后响起,明光将那画上的人物景色照得分明刻骨,像是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我几乎连雷声也未曾听到。惊讶得微微张开口,眼泪落下的刹那,我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口鼻。
他画的是我。
那画像上的女子,十六七岁含苞待放的年纪,穿着浅橙衣裙,站在杏花树下,花丛假山掩去了她部□□影,却仍能从那惟妙惟肖的脸蛋上一眼辨认出面容。
那是他第一次见我时的场景。
他竟然……从未忘记过。
我就这么呆愣愣看了他许久,或许只有一会儿?我一点也没办法去判断。只能感到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如同身后停不住的雨丝。他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绘笔,接着,缓缓抬手,极小心又缓慢地轻轻抚过那画像上女子的脸颊。微微倾身的样子,宛如面对的是他多年未见的,一生的挚爱。
我脸上早已被泪水湿透。心中惊悸,又慌乱。他如此形容,总不能是心血来潮要画个多年未见的姑娘来考一考自己的记忆力吧?对一个人那么多年还不能释怀,如此小心地将她绘出来,不是心怀愧疚,便是……便是对那人有不同一般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