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推得略微往后倾身,却还是紧抱着我不放。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吐息之中让人有种带了鲜血痛意的错觉。
“不是这样的,菀儿。”
“那是怎样?我尊贵的陛下!”我气笑了,“你莫不是又要对我说,皇家宗族应遵守礼法,克制谨慎不得逾矩?但我记得你那会儿对云珠,可没那么发乎情止乎礼啊!”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唯余无奈,“云珠……你不是知道的么,菀儿?你还曾为此责怪过我。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我那样毫无顾忌地宠幸她,就不怕她日后遭人妒忌和谋害?”
我霎时没了声音,张了张口,呼之欲出的问题却终究没问出来。
“我不爱她,自然不会顾忌这么多,的确,我是有些对不住她,可是看到她那与你有三分相似的容颜,我便像在绝境中遇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没办法放手。每每酒醉晕眩之时,她便如同你的影子一样,我终于可以不管不顾地尽情抓着你的手,拥抱你,而不必再隐忍克制。”
“呵,”他面露嘲讽,“可是真正的你,早已离我而去了。”
“菀儿,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离世的么?”少顷,他问我道。
我略有些诧异。他甚少提及他的母妃,宫中对于兰妃娘娘多是称誉赞颂,又因先帝宠爱非常,对她的离世讳莫如深,禁止宫人言论谈及此事,我只知道个大概,遂有些迟疑道:“听说……是意外坠湖?”
他冷笑道:“自然不是意外。母妃受父皇独宠,后宫之中无人不晓,也无人不对此暗中介怀。我那时虽年幼,但也知道先皇后和与她亲近的李贵人是做了怎样的阴谋算计,才致使母妃头脑昏沉在游湖时落了水。只可惜我当时按礼制宿于光晦殿读书习武,未能及早洞悉,母妃过世后才发现她的饮食器具被动了手脚……”
我心下黯然,早知他少时经历崎岖坎坷,却未想到还有此种至亲被害之痛。不过他的心,怕是已炼得比钢铁还硬了吧……转眼,却见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注视着我道:“菀儿,即便我再长两双眼睛,后宫之中阴险诡诈层出不穷的谋害算计也不可能被完全杜绝,这是身为帝王最悲哀的事。父皇前车之鉴在此,我怎能不谨慎小心、时刻提心吊胆?入了这宫墙,便永远没有安全的地方,我唯一可以让你尽量免受伤害的办法,就是让人忘记你,并且让别人以为,我也不再记得你。”
他将我拥入怀中,一点点轻柔地吻着我的颈项、肩膀,“你知道,我多么渴望有一天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抱住你、时时刻刻留你在我视线范围之内么?”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你若告诉我,我便不会……”我有些哽咽地道。
“我当时告诉你,你也未必会信。始终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将你带入这宫墙之中,一旦进来,你的一生便已成定局,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你原本可以有自由而无忧无虑的生活,是我把你困在这方寸之地,甚至致使你在最好的年华便命丧牢狱。”
我抬起手,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眉眼,依然那么俊秀,令我心惊。
“我很开心能够遇见你,明霄。”我甜甜笑着,尽管眼眶还是湿润的,“我爱你,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的夫君。”我搂住他的颈项,少有地,主动亲吻住他的唇。
他的身体凝滞许久没有反应,在我禁不住换气的瞬间,才立时极小心又极不舍地反吻上来,紧紧追逐不放,细致入微呵护的同时,又夹杂着发自本能的渴求。
来自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无法言喻的心痛和难过。
在意识再次远去之前,我忽然想到是否应该跟他说清楚当年的事,让他明白当年不幸随我而去的那未出世的孩子,其实是他的骨血。
但此时告诉他,不是更引得他内疚痛苦?算了,以后再跟他解释吧。
……我有以后么?
☆、错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看到一些似雾似烟的灰白之气环绕着我,让我立时想起了幽冥在那个世界的殿宇。
我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仿佛是落入了什么极深的山谷,又像是在阴间的地狱。压制住我,让我不得动弹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