硚长晨眼睛里瞬间溢出来水,身体里再也盛不下这些不断膨胀的委屈,声音不由自主随着想要涌出的情绪爆发出来,她带着哭腔大喊:“可是他本来就是错的啊。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包庇他,眼睁睁看着他以权谋私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吗?他错了啊。”
她不是在和何忆齐吵架,而是在和这个世界争执。
我们要义不容辞地维护正义,受到不公要据理力争,不是本来就该这样吗?
天真和幼稚,是错的吗?
“我站出来替遇到不公的人说话,我错了吗?为什么?何忆齐我真的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我现在特别迷茫。我们从小不是都在学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为什么现在到自己身边了却没有人会这样做,是大家忘了吗?为什么我现在跟你说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真的是我错了吗?我不正常吗?”硚长晨努力遏制自己的感官,却还是控制不住已经打开了闸的泪腺。她用力哽咽着憋着抽泣的声音,红透了的眼睛满是倔强的神情,反光的泪花又流露着无助,她质问地看着何忆齐,看着何忆齐背后这个被理所应当充斥的世界。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想法在所有人眼中显得那么突兀?为什么从上大学开始就不断有人嘲笑她的天真,嫌弃她的幼稚?为什么她鼓起勇气举起火把,却只看见周围的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的心像是被泼上了硫酸一样灼烧而疼痛,内心的纯粹一点点被腐蚀,而泼硫酸的,正是这个她赖以生存的世界。
她讨厌漠然的看客,难道接受和适应不公就是所谓的成熟吗?成熟就是让自己变得浑浊复杂吗?既然不能改变世界,就不断改变自己习惯适应这一切,把自己变得冷漠、麻木,这就是长大吗?
所以她宁愿当周围所有人口中幼稚、情绪化的傻子,至少她还是自己。
所以她总是会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选择,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周围的世界,她觉得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放弃了。如果所有事都放弃抵抗,整个世界便都会被世故、被“错”心安理得地占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这最后关卡,不论她有多么可笑。
“因为你的麻木和妥协,你让这个原本变得更好的世界,变坏了一点点。”“在不公正的清醒下保持中立,其实代表已经选择了站在压迫者的一边。”
何忆齐看着硚长晨红着眼眶声嘶力竭,看见了她内心的孤独和无助,心里感觉到隐隐的酸痛。他生就在一个世故麻木的世界,他只是讨厌,却没有甚至不知道有选择的权利。原谅他总是在硚长晨的理所应当和与周遭的矛盾中才看见这个世界本该有的另一个模样。他只能听着,消化着,沉默着,思考着。
何忆齐放下最后一句话:“你不能傻得没有底线。”他还是怕她因此而受伤,更怕她选择自残的极端方式为自己据理力争。他知道,她永远会忘记考虑自己,傻傻地飞蛾扑火,傻傻地奋不顾身,不留余地。而他只能永远在一旁提醒着她,扯着那根线,让她不要飞得太高太远。
第三十八章
硚长晨陷入了深一度的挣扎,最后直接放空。
一整天过去了,她一声不吭地上课、走路、吃饭。艾煜阳和余一biang还以为硚长晨又给何忆齐惹事了被吵了心情不好,直到晚上去一匹马听硚长晨唱歌时,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打开门就见山,我见山就是山,本来就很简单,不找自己麻烦。痛就痛,伤就伤,是谁说肝肠会寸断,混账——”
两个人在台下盯得目瞪口呆,连肖雨扬都惊叹于硚长晨的爆发力,只有彭不染和何忆齐知道原因。
“爱要坦荡荡,不要装模作样到天亮。要你很善良,就算不会说谎也温暖。请你坦荡荡,世上没有满分的浪漫……”
“晨儿这是怎么啦?她是把对你的恨意都发泄出来了吗?”艾煜阳问何忆齐。
“她上次唱这种歌的不就是雨扬被网暴那次。”余一biang分析道。
肖雨扬想了想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脸恍然看向彭不染,彭不染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肖雨扬便给彭不染发微信:“你们走了以后我问焦阳了。焦阳的感觉有点动摇,她可能也不想闹得太大吧。不能因为她想出国把长长和她原本的前途给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