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齐尴尬地一边承受着快要忘记的妈妈的过分照顾,一边听着对自己考研的百般嘘寒问暖,没有一句单纯关于自己,一切还是离不开学习和他们安排的人生进程。
何爸爸坐在旁边,神情依旧严肃:“让你考个研准备的时间这么晚,专业学校早都毋庸置疑了,我都不知道你还在磨叽什么。自己一个人上了大学以后,以为我们够不着你了,做事情的效率就开始下降。这不该是你的处事风格啊。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我们学校法律系的教授,看还有什么欠缺的?考完了也不跟我们说说考得怎么样,考研的事你是不是提都不打算跟我们提?”
我的处事风格从未改变,我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不用了。我只是开始准备的时间晚,早就赶上了,考得还可以。”何忆齐不想多说,淡淡地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放凉了的温水已不再像开水一样滚烫而煎熬,只是顺着喉咙慢慢流进体内,平淡到仿佛没有触动任何感官。
从小到大,对于父母的各种干涉欲和过度关心,他早已从儿时的习惯顺从到醒悟后的厌烦叛逆,转而变成如今的麻木和冷落。
他恨过他们。
与父母决裂的想法早就侵进过他的脑子。高中以前,父母对他的“高精尖”化培养造成一系列做法,让高中后的他开始慢慢发现自己对生活的半无能和对自我情感的无知。他恨他们,是他们的盲目而不自知,造就了不完整的自己。
现在的他,选择理解。
他早已不由自主地会顺着硚长晨的价值观思考和生存,这让他逐渐明晰自己的内心,也让他的大脑中出现了换位思考四个字。虽然不想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父母爱他对他好的方式,无论手段多么极端,本质终究还是出于高期待的爱。因为这为人父母的美好初衷,他不会再和他们做过多争执,但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也就绝不会再做任何退让和改变——
“诶?你怎么会有新闻方面的书?”何妈妈从何忆齐包里拿出一本施拉姆的《报刊的四种理论》。
何爸何妈瞬间警惕起来,表面风平浪静,何忆齐却已感受到那久违熟悉的压迫气息。
——可是如果父母不断触及他的底线,就不能怪他表露出自己的生气和不满情绪了。
何忆齐一把拿过自己的书和背包,撂下一句“帮硚长晨装的。”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锁上门。
听见“硚长晨”三个字,何爸爸的脸色瞬间由阴天转成雾霾,变得更加阴沉。
过了几秒,他推开门走出房间。果不其然,何妈妈正准备拉开他的箱子。
何忆齐直径穿过客厅,从妈妈手里拿回箱子。
何妈妈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妈妈帮你收拾。”
“不用了。”何忆齐拿完他的最后一个私人物品走回自己的房间。
何妈妈不甘心,端了盘水果走进何忆齐的房间,坐在何忆齐的床沿,一眼温柔地想要用自己的爱把何忆齐包裹起来。“爸爸妈妈辛辛苦苦付出全部的精力把你养大教育好,妈妈为了照顾好你辞去了医院的一线工作,你爸为了你学习上的事更费尽心力,只希望你能有更广阔的空间。小时候你很知道孝顺,特别听爸爸妈妈的话,妈妈相信你现在依旧如此。说不定你将来出国了,妈妈也能跟着你出国去照顾你,妈妈这一生也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
妈妈嘴里不停念叨着,眼睛无刃却紧紧盯着何忆齐,似乎想从他的一切微表情中寻找些许蛛丝马迹,无奈何忆齐没有任何表情,妈妈也就毫无收获。继续说着,她的眼神里不由自主流露出期待的光,这些光芒再次化成沉甸甸的重量想要压在何忆齐身上。只可惜这种方法对现在的何忆齐早已麻木,他的周围仿佛形成了一种屏障,反弹了这些企图套在他身上的紧箍咒。
见何忆齐不做任何反应,妈妈赶紧扭转话锋,“哈,你看妈妈又想远了。现在关键的还是先把考研这关过了,出国的事我们以后再慢慢说也不迟。还是要记住,成绩决定你将来的高度,高度决定你的未来。”
“我回来啦!”硚长晨拎着行李兴奋地走进倍感亲切的家。一进门,是一股蛋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姐你又做蛋糕啦!又是别人订的吗?”
硚长晨妈妈不舍地放下手头忙着看的电视,走过去帮硚长晨接行李,“这是你姐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