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营回来,谢月清的眼睛红红的,她给谢虎生喂了点早上熬的粥,等他睡了,然后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家里最后的一点儿钱,被拿去请人替爹爹上工了。到如今,除了米缸里还有一点儿糙米之外,真的什么也没了……
可是爹爹的病不能耽误啊!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难道让爹爹就这样拖下去吗?那可不行!爹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绝对不能有事!
都怪那个胡人,若不是他捣乱,她的雄鹰绣品早就卖出去了,也不至于到如今这步田地。她讨厌他,还是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的那种!
谢月清一想到这件事就生气,她也不哭了,咬着牙在心里将那个大胡子的胡人骂了一顿,然后决定自己去山上采点药应应急。
谢月清幼时看过许多医书,也曾经在外祖父的药铺里玩耍过,还跟着外祖父收购过药材,所以她知道,像爹爹是干活儿出了汗然后脱衣服又吹了风,闭了寒气在体内,可以用板蓝根煎水喝。
板蓝根她是认识的,金银花连翘等也是可以的。
于是,谢月清背了个小竹篓,拿了小锄头、大剪子还有绳索等物之后,去了隔壁邻居家,找大娘问了问城外的山上,有没有凶恶的胡人。
大娘告诉她,不要走太远,虽然城山的矮山也属于雍阳国境,却鲜少有官兵巡山,所以还是小心为上。谢月清谢过了隔壁的大娘后,就背着小竹篓出了城。
可是谢月清的运气非常不好,她刚出城,便遇见了一群流窜的胡人打秋风。
对方一看就是凶神恶煞的。可这一边……光秃秃的砂石路上却只有她一个人,谢月清心知不妙,转身就跑。
但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些骑马赶来的胡人给捉住,还把她像床破被子似的摔放在马背上,她被吓得尖叫,拚命挣扎拍打马儿,想赶紧逃走。
抢她的胡人嫌她吵,往她后颈砍了一掌,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谢月清醒来时,感觉到浑身像散架了似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闭着眼睛,手里却摸到了一些枯草?而且,整个空间好像摇晃个不停,耳边还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女子啜泣声?
摇晃得这么厉害,而且还这么有规律,她这是在马车上……谢月清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之前被胡人抢了,那么现在呢?
她连忙坐起来,定睛一看,从马车的木板间隙看出去,隐约看出车外是一片草原,而车内她的身边歪歪斜斜躺着坐着好几个小娘子,看打扮都是雍阳国的农家妇人与未嫁人的小娘子。
“我、我……你们……我们这是在哪儿?”谢月清急问道。
与她同车的妇人与小娘子们有的麻木地看着她,有的则低头默默啜泣着。
“你们也是被他们抢来的吗?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谢月清着急了,爹爹还病着,等着她带药回去,她必须要回去。可这茫茫大草原,到处都是一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辨别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不知道,大概是带去人市上卖掉吧。”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娘子怯生生地开了口。
“你说什么?卖掉!”谢月清大惊。
这个小娘子被谢月清夸张的表情吓到了,便躲到了其他人的后面,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害怕地望着她。
谢月清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些,她盯着眼前的小娘子,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些,“人市在哪里?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人市卖掉?好妹妹,烦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我爹爹病了,我必须要赶回家照顾他。”
大概被她的诚意打动,那小娘子小小声地说道:“我是听我娘说的,当年我堂姊就是被胡人抢去卖掉了的……我害怕,我想回家……”
那小娘子一哭,好些人也跟着哭了起来。谢月清却是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都教她给遇上了?爹爹要是见不到她,会急疯了吧。她不敢想像爹爹绝望而痛苦的样子,他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了。
爹爹、爹爹,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都是我的错。谢月清咬着自己的食指,把头埋在膝头,终于悄声哭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谢月清与其他的小娘子们坐在马车里,在草原上颠簸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一处人潮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谢月清与那些一块儿被掳来的农妇、娘子被胡人们给统统赶下了马车,然后又被推搡着走上了一个搭好的木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