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漾没想到通敌的案子查到最后,竟然会把他捧在手心上的女儿给送进牢里。他纵使再恨她是非不分,不知家国底线,可也还是心疼她的。
而当他好不容易被允许去看望璃璐时,璃璐却跪下对他说:“恳请爹爹同意女儿去幽雪岭。”
申屠漾的态度很明显:“不行,你现在呆在这儿就算是失去了自由,可是吃穿一样不落下。也许再过个几年,碰上大赦天下的好时机,为父也好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到时候说不定你就能出来了。而为父怎么忍心让你去那极寒之地受苦。你快起来,这个事儿我是无论如何让都不会答应你的。”
璃璐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若是爹爹不答应,女儿就长跪不起。”
“你。”申屠漾皱紧了没,只觉得气得头晕,“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威胁你爹吗?”
璃璐恳切道:“女儿就只有这一个愿望,还请爹爹成全。”
申屠漾:“你可是为了棠瑞?”
璃璐道:“是。”
申屠漾:“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他你值得吗?”
璃璐:“女儿只是后悔没有早点珍惜身边的人,而现在知道珍惜已经晚了。”
父女俩互相凝视着彼此,而奇怪的是,他们都觉得彼时那个满身是光的对方,如今却看起了格外的憔悴。而盛夏才至,为何他们会是如此,就像错失了光热的植物,从此失了向上的力量。
申屠漾拂了拂衣袖,说话的声音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罢了罢了,都随你去吧,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璃璐忍不住落泪,又对着申屠漾种种磕下头,低声道:“谢谢爹的成全。”
五月滑至中旬,初夏气温上升的势头也掩盖不了这一场戏剧黯然落幕的悲凉。
公玉鸣在想:“我做错了吗?”
淳烟听他突然出声,回过神,大概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没有错。”
曾经的他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喜欢璃璐,所以对她不闻不问,视若无睹,他觉得那是他的自由。至于璃璐,她非要缠着自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仍记得璃璐那天,用那充满绝望的眼神看着他说:“可我都是为了你。”
他想,是不是他对璃璐没有那么冷漠,她就不会内心失衡,也就干出那么多荒唐可怕的事来,更不会牵连那么多人。
他总想,这罪恶的源头其实是他啊。
淳烟看出来他又在多想,作为师姐,替师弟解开疑惑自然是义不容辞。
“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是璃璐和棠瑞自己的问题。他俩很像,对待感情都有一点偏执才会误入歧途的。”
看少年没什么反应,她只好接着往下说道:“而你对璃璐是冷漠了一点,这么对待一个从小就爱慕你的女孩儿确实是有点伤人。但是这绝对不是她可以拿来做坏事的借口。感情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不能勉强,也不是努力争取就一定会有回应的,是她没有想明白这点。”
淳烟嘴上扯了这么一大段文绉绉的话,但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璃璐可能也只是为了让你不好受所以故意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而且啊,人家都移情别恋了喂。
然而看公玉鸣这个小子一脸深沉,说这种戏谑的话有点破坏气氛,所以她忍住了没有说。
公玉鸣听了她的话,思考了一回儿,继而抬头看着她问道:“那我有一天会不会像璃璐一样?”
淳烟一下子没明白:“你会不会像璃璐一样?你在说什么?”
公玉鸣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她,等她自己领会清楚。
她知道了。公玉鸣那小子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接受他而干出不好的事么?
淳烟咧嘴大笑着,又给他背后来了几掌,故作轻松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干不出那样的事儿,而且有我这个精神导师在,你是不会走偏的。”
公玉鸣反应不是很明显,低头小声道:“是哦。”
他明显还有话还说,可是却选择了停顿,大概是在酝酿情绪又或是犹豫要不要开口。
淳烟对他这些习惯已经有些了解了,她砸向他的肩膀道:“有话快说,别磨叽。”
公玉鸣抬头里,视线与她平齐,深吸了口气道:“我能问你,为什么喜欢皇叔不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