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肩缺火_作者: 栗鸢(118)

2018-11-25 栗鸢

  只可惜这会儿事情紧急,他并没有欣赏人文风貌的闲情。

  自古以来,谁也说不清楚地府究竟有多大,鬼门关、黄泉路、十座阎王殿,不知多长的忘川河,十八层地狱,轮回池……每一个具体的地方之外,是分辨不清距离的道路。

  更有神奇之处是,每年轮值在黄泉路上的阎王殿都是不同的,但大殿永远在同一个位置,因此谢长寒始终怀疑地府并不是一个平坦的“界”,这里的空间可能是折叠的,甚至可能是交错的。

  判官给了他令牌,却不可能凭空造一张“地府全图”给他,只能自行寻找。

  他叠了一只黄符纸鹤放出去,让纸鹤替自己寻人。

  纸鹤扑棱了两下翅膀,就对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飞过了三生路,纸鹤往左前方一路飞去,很快来到了一处摇曳着的槐树林,谢长寒跟着纸鹤穿过去,不小心磕碰到了其中一棵的枝桠上,正要做被树叶扫脸的准备,却见树叶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竟是幻影。

  是幻影,却不会轻易消失,也没法让谢长寒横冲直撞地从林子里穿过去——那幻影里竟然还夹着些真实的树干,不仔细辨认无法轻易通过,反而比一般的林子更花时间。

  好不容易从林子里出来,这一只黄符纸鹤也已经燃烧尽了自己,化作一点符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融进黑色的土壤之中。

  永秽土,色乌黑,气味恶臭,经阴气经年洗刷而成。

  谢长寒很快就找到了阴气来源——越过槐树林之后,不远处竟然有条河。

  整个地府,就只有一条河,据说流经地府的每一个角落,谢长寒不作他想。他重新叠了一只黄符纸鹤,就看见这只新鲜出炉的纸鹤扑腾了两下翅膀,消化完谢长寒给它的命令之后,就围绕着忘川河面飞舞了起来。

  河面上十分平静,时不时会有一颗虚幻的头颅冒泡,很快又沉下去,而多数时间,冒出来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如一团黑色的雾气,再比如一只兽爪什么的,场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不知天高地厚的黄符纸鹤在河面上飞行了一圈,两圈……冷不防从河面以下跳起来一团空气,倏地将它卷入雾中,而后落在河面上,“扑通”一声,失去了踪影。

  谢长寒一怔,赶紧摸出黄符来如法炮制重新叠了一只,然而又是同样的结果——纸鹤追踪到河面上便开始绕圈,很快就被河中出现的什么诡异玩意儿给拖到河下去了。

  两只黄符纸鹤不是什么大损失,谢长寒丝毫不介意,但他却对着忘川河蹙了眉——传说中,忘川乃是地府的“垃圾桶”,什么被天雷劈裂了的元神、支离破碎的死魂、凝不成形的怨气、投胎前一碗孟婆汤灌出来的记忆……一股脑地全汇在忘川里,经年累月之下,河中的生态环境已经是普通人无法估量的危险了,就连过路的鬼差都不会下水,一般都得小心翼翼地从奈何桥过河。

  而且奈何桥每隔几十年就得重新加固一次,不然会被河底涌出的怨念反噬断裂。

  这么凶险的一条河……为什么放出去追踪林淼气息的纸鹤竟然停留在河面上?

  “难道要我跳下去找人?”谢长寒既费解又觉得心焦,“不说别的,这条河不知多长多深,下方还有其他阴物存在……该如何找到一个人的魂魄?”

  而且搞不好……

  谢长寒不愿去想,若是林淼的魂魄真被卷到忘川之下,或许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份念头甫一冒泡,就让他忍不住将俊秀的双眉拧成毫无头绪的一团,心中无数次地懊悔:“早知道她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当时我说什么都该留下的!”

  “年轻人……”

  蓦地,忘川之上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她嗓音喑哑,因此听起来有些吃力,说话时不染情绪,因其声线的缘故,听着有点慈祥。

  “离那条河远一点……”

  谢长寒的目光陡然上抬,朝四面八方不动声色地戒备起来:“谁?”

  细散的碎片忽然在他面前的半空中凝成一道虚幻的佝偻身影,人影现形,竟然孟婆。

  孟婆满脸皱纹,形容苍老,手中还拄着根拐杖,长得实在不太像个有修为的鬼差,反倒跟那些吹灯拔蜡两脚一蹬寿终正寝后被鬼差带回来投胎的新死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