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珍见过姜如玉,也记得姜家的牛车,她蹙了蹙眉,嘴角微扬,露出一分讥诮的笑意,道:“姜姑娘说的话有理,不过大楚朝,自古以来贵贱有别,道路狭窄,贵者先行。料想姜姑娘虽然出身商户,贵贱两个字总该认得?”
巧儿在车中一听气的七窍生烟,咬着牙道:“这沈大姑娘真是嘴刁!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气死人。说什么贵贱?沈家难道不是个做买卖的?咱们家做干货,她家做药材,都是生意人。她爹那官职是怎么来的,以为人不知道吗?坐了几天小官吏的椅子,就当合家都是贵人了?”
姜如玉听沈宜珍这话,便知道对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同她这么争执下去怕是父亲这饭不用送了。她眼眸微动,叫三叔道:“让路。”
“姑娘!”三叔不服。
“让吧。”
三叔憋着气,只得将牛车退出了巷子,那沈宜珍看到姜家人让路,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沈家马车驶出巷子时,沈宜珍对姜如玉傲慢的说:“看来姜姑娘颇有自知之明,我倒是小看你了。”
姜如玉淡淡回道,“我也小看沈大姑娘了,素闻沈大姑娘熟读诗书,怎的没读过‘贵贱之分,在于行之美恶’?姑娘今日的行径,是美是恶,是贵是贱,不如自己掂量掂量?”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说的沈宜珍一愣,当她明白过来时顿时气得脸儿发红,再想要辩,那牛车早已行的远了。
她身边的周嬷嬷道:“早就听闻姜如玉伶牙俐齿,还真是名不虚传!”
沈宜珍咬着牙说:“若不是今儿我赶着办事,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两边车马走过,从窄巷侧面转出一匹昂头白马,马上骑着一人,头束银冠,身着水蓝锦衫,身姿笔挺如同青竹,眉目俊秀气度儒雅。
牵着马儿的书僮抬头道:“公子,瞧着这两个姑娘争辩倒是有趣的很!我觉得那戴着面纱的姑娘还是更有学问一些。”
男子微微一笑,道:“那你说说,那姑娘说的那句‘贵贱之分,在于行之美恶’出自哪里?”
书僮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困惑的摇摇头。
男子拿马鞭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出自《庄子》!读过都不记得?”
书僮嘻嘻一笑,牵着马往定州府衙走去。
他仰头道:“公子从京城太学回来,又出去游学一年之久,如今好容易定下心来,又是弱冠之年,定然要娶个娇妻了吧?小的瞧着方才那两位姑娘就不错。”
牟锦瑜笑了笑:“若是照你的意思,该娶哪个?”
书僮仰首笑道:“咱们公子乃定州牧的嫡公子,这定州城中,想娶谁不行?照小的意思,不如两个一起娶了吧!”
牟锦瑜哈哈大笑:“你这狗奴才,好大的口气!”若是他没猜错,方才路上遇到的沈家和姜家的姑娘,应该是定州双姝。照著书僮的说法,将定州双姝全都娶到家里享齐人之福,且不说定州城的男人都妒红了眼,看看这两位,不在家中打起来才怪。这种蠢事,他牟锦瑜才不屑去做。
早听闻安西双姝的大名,如今沈宜珍他是看到了,倒是那位蒙着面纱的姜如玉,是否也如传闻中那般楚楚动人呢?
如玉的牛车到铺子时,便看到一个身着藏蓝色万字纹锦袍的中年男人在门口东张西望,那人两撇小胡子一双豹子眼,不是别人,正是如玉的爹姜岩。姜岩等女儿送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担心女儿在路上是不是遇着什么麻烦,心里开始焦急起来。这会儿看到牛车来了,禁不住喜出望外。
姜家的干货铺子店面颇大,两进的门头都是自家的,货物铺陈开来,立柜之中的摆着的各色罐子里,样货亦是装的满满当当。因定州比邻边界,西域各国来的异样果脯干货也能在这里找到,因此不但定州城的百姓来这里买干货,内地来的来此打货,生意颇好。店铺中有账房伙计,不过每个月底姜岩都要亲自盘账。
牛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带着白色帷帽的粉衫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聘聘婷婷向他走来,后面跟着个小丫鬟。
姜岩笑着迎过来,接了女儿手里的食盒,道:“这天气热,叫你不用送饭的,你便是做了饭,让嬷嬷或者巧儿送来不就行了?”
语气虽带着几分责怪,脸上却是满满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