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桃花月已西_作者:故人行知(115)

  凌月阁其实很大,内阁,前院,后院,各色屋子,放置卷宗的偌大案卷房。还有各色娇花,草木,各处回廊,廊架,曲栏。

  她坐在鱼池边,望着角落中暗生的青苔,仰头往四面看去。突然忆起平日她忙着凌月阁之事,余亦便静俏的坐在某处等她,待她无事再上前,从未在她繁忙时多闹上一句。

  他常常歪坐在那台阶上,插科打诨,阳光明媚。

  想到此处,这漫天的细雨都被她忽略,那石阶砌横上仿若真坐着那紫衣乖戾的男子。

  这几日她分辨了许久……或许余亦在她面前始终都是余亦,并不是常阳侯。除了最初相识几日,他对自己说过本侯二字外,往后一直都是以我字自称,旁人不解其中的区别,她……多少还是能辩出其中的差别。

  眼看着雨势渐大,她的面上平白落了几分冰凉之意的水点,比起那日寒潭之中的刺骨,这份凉意倒是更让她忆起余亦身上的冷香与常年温凉的手。

  原来……

  相思。

  是这般滋味。

  转眼又是半月,五月已然快要见尽头,余亦依旧没有归来的消息,保和堂中的南宫昭雪也有许久未见。

  街头倒是时常能见到君言王与小郡主,她瞧见他们总会询问余亦的下落,可惜就连君言王都不曾得知余亦如今的消息,只说陛下都急的头上冒烟。就连澹台绿水这样的人物,也离了京城。也不知江湖上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宇文清辉他们这些闲人几乎全数聚到一处去了。

  她听着,最后笑道:“王爷为青云羡的少门主,难道还会不知江湖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夏侯南山欢笑开来:“百里少阁如此聪慧应该也就了解本王宁用谎话来匡你也不愿说……其中凶险不可估量,余亦交代不可告诉你。”

  “那花影只问一句。”

  “说。”

  “他们是救余亦还是去帮余亦?”

  小王爷欢然而笑:“若是救他,本王定然首当其冲,自然是帮。倒也也不是……江湖之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少阁还是莫要为难本王。”

  白云听着他二人哑谜般的对话,不仅生出几分烦闷:“你们二人说什么哑谜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王爷搂着娇妻往花舞楼的方向走:“说余亦呢。”

  小郡主立刻了然,跳动着欲开口却被小王爷捂住口鼻,一脸笑意:“你昨晚怎么答应我的?”

  白云满目不情愿:“不能告诉花影。”

  “嗯。”

  二人牵着手,细挽着胳膊,十指紧扣,如胶似漆。

  京中谁家也不似他二人这般相爱,她回身望着君言王面上的欢喜,总能忆起桃花海棠菲菲争艳时节,粉嫩花林间余亦嘴角挂着一抹轻笑,口中是对君言王的夸赞。

  她想着那多情魅意的男子,心想着:君言王那颗至纯至真的心,或许比起赤子之心更为难得。

  六月中旬,正是夏至。

  月季朵朵盛放,莲池之中芙蕖睡莲并蒂争辉,四面幽香花艳。凌月阁的茉莉早早便浓了香气。那日又是一场微雨,凌月阁受命与京兆尹府一同细判三年前一众旧案,当年为进官胡乱断案者一律严惩。

  就像是细雨之中的长阳城一般,朝堂也正值风雨期。

  夏侯南斗扫净朝堂之意,如雷霆而下,凌月阁自百里花影归来之时便忙若蚁群至今。

  正是缥缈时,处理完最后的案子,百里花影趴在曲栏上静静的赏雨。

  茉莉的香气叫人昏昏欲睡,她猛然闻到两缕熟悉的香气,似兰不兰,交融着清冽的冷然,这样的气味夏日闻来只觉得诡异,似是鬼魅来袭的错觉。

  她猛地抬头望去,依旧是紫衣轻纱,端的是山鬼般俊美的潋滟,恰似人间最幽然的一缕黛色暝烟。

  他撑着一柄素白的油纸伞,伞上所画赤红的芍药在雨中更显得艳丽。

  余亦素来不爱梳冠,整日都随意绑着头发四处逍遥。可平日里,他的发丝可曾这样乱过?细瞧去,这身上面上都是落了雨的,想来……是赶得匆忙。

  已有一月有余未见了。

  她趴在曲栏上,歪着头嬉笑开来,口中打趣道:“不知是谁家的水鬼从冰火湖中爬了出来。”

  男子撑伞而至,将纸伞扔在雨中,顾自入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