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余亦望着高悬的太阳,听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冷笑了一声道:“行了,走吧。”
“行了?”夏侯月婵不解的跟上他,又回身对着一队护城军招手,叫他们快些跟上,烈日下她裙摆上的牡丹花似是渡了一层金光,朦胧明艳:“什么叫做行了啊?什么东西行了?余亦!你能不能别吊我胃口?”
行到无人之处,他方开口:“都是快要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没有规矩?”
“我自幼便是和你一起玩闹,近墨者黑。”
“嘿,你这丫头倒打一把啊。”乐正余亦望着一旁自成一景的艮石假山,湖中芙蕖生池,绿柳扶兰:“方才在殿前闹了一番,便是叫有人心听见,叫他去禀报做贼心虚的人,一会儿咱们在浣衣局瞧见了谁,谁便是心虚的那个贼。”
“皇兄身边有细作吗?”
“有不少呢。”他笑,而后小声在她耳边道:“不过南斗都了然是何人,你无需担心。”
“我怎么不烦心?”她一脚踹飞地上的石子:“那可是我的皇兄,过段时日我的公主府建好了,就要搬离宫中了,宫中豺狼虎豹就只有皇兄他自己,我怎么不担心。”她跺脚:“而且,今日还发现衣裳上都被人动了手脚,这要如何是好?!”
“刘家已是欲毁在际,最迟七月初九吧。南斗是不会放过刘家的。而且如今朝堂上与江湖上暮家的羽翼已经被剪得七七八八。想来八月左右,南斗便会动手。”
“这般啊。”她了然颔首:“那刘暮两家退了之后,总要有人上前来替代他们的位置吧,那要怎么办?”
“南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富贵闲人,也该上朝堂了,况且京中还是有不少能人,我已经拟了名单交呈上去,南斗他自然会考量,而且……”
“我是说你!”夏侯月婵终究还是叹气,伸手拉着余亦的衣袖道:“那你呢?”
“我?”他笑:“我这段时日不是日日都归来皇宫吗?两家未除之前,我必然是要留在宫中的。”
“我不是说这个。”她拧着眉宇随着他往浣衣局行去,四面的暑气被余亦身周的冷香拉低的了几度,她仰头望着他清瘦的肩头,颇为心酸的开口:“你不打算留在京中吗?刘暮两家除去之后京中必然有许多空洞之位,皇兄也说过,太师之位,他想要留给你。”
见余亦要说什么,她连连摆手:“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留下来,就只是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上次凤歌和我说了一番话,我虽然不觉得她是对的,可总是不能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你总是知道我,我就是这么个死心眼看不得你受委屈。也受不得你有秘密不告诉我。”
乐正余亦并未料到夏侯月婵会这般说话,仰头望着夏日盛极的光点下的花园争艳,半晌才道:“再等等吧。”
似是很远很远的声音,她盯着他面上似有若无的空洞,明明余亦距离她很近,她的手还拉着他的衣物,可她觉得她快要握不住他了。手里的衣裳泛着老旧的颜色,这是叔父的旧衣裳。她知道皇兄叫人给余亦做了许多的新衣裳,他只当着南斗的面穿过那么一次,往后的日子里面依旧不变的穿着叔父的衣服。夏侯南斗发现了告诉了她,她记下来。
这段时日余亦常常在宫中待着,她入了清暑殿的后殿便能瞧见他,澹台绿水也在。他们二人就这般安静的坐在两边,余亦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紫玉发呆,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澹台绿水就蹙着眉宇盯着余亦,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模样。而后皇兄很快也会进来,他静默走到澹台绿水身边,眸色之中写满的担忧,皇兄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了余亦许久。
大家都这般安静着。
点到为止。
她明白。
虽然从未有人和她说过,但是她明白。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余亦心中有一个秘密,所有人都为那个秘密担心着,一边想着那个秘密能快些揭露,一边又恐惧着那个秘密。
因为担心和恐惧交织,所以不知不觉的所有人都暗暗的达成了默契,娇蛮,任性如她也莫名的加入那个阵营,所有人缄口不言,一字不提。
可……这样对吗?
大家这么自私的将余亦一个人留在秘密之中?这样真的能算的上保护了余亦吗?真的能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