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是因为师父喝醉酒无意将真相吐露。
昔年常阳侯尚存一口气时,将真相告诉了老门主。众人只知道他二人死于汝阳王的阴谋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年最后的一剑是前来救援的暮太师刺下。
当年暮家与汝阳王暗中勾结,怎甘心将护主之功交到乐正一族手中,又怎么甘心让乐正一族留在长阳,杀之而后快,是唯一的道路。
当年正逢南国大乱,暮太师手中又握有大军,为保南国夏侯氏江山唯有将秘密隐藏下去。其一,不可在恢复夏侯氏江山氏降罪暮家,暮家势力盘根错节,夏侯与其相争虽有胜算却是鱼死网破。
其二,常阳侯也深知,夫妻二人之死降罪暮太师绝非明智之举,毫无证据可证明,众人都知他二人之死是因汝阳王,平白说是暮太师惹人怀疑,若是他日史书工笔夏侯氏落得一个残杀功臣的名号,乐正一族的忠义岂不是糊涂?
所以直至今日,最后夺命的那一剑,就连先皇都不曾得知真相。
常阳侯至死都想着江山稳固一事,何人都不忍心将此秘密吐露。
常阳侯死前也叫老门主代为转达,暮氏一家不可独大。也决不能将他二人之死的秘密吐露给旁人,特别是余亦,决不能让余亦活在仇恨之中。
只说要余亦永远记住,乐正二字,意为忠义。
不可为仇恨失了灵魂。
父母之爱,必为之思虑长远。
当晚滂沱大雨,若飞沙走石打在他的肩头,眼前,浑身上下被抨击欲裂,冰凉刺骨的疼痛和仇恨几乎将他的理智和心性彻底麻痹,怨毒几乎摧毁了所有意志,还是少年他双目赤红,满面雨水混着无数泪流出,是恨,亦是心头上最疼的那滴血。
他呆呆的站在雨中,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连一丝声音,一寸动作都不敢妄出。
肝肠寸断,雷电交加,痛不欲生。
那样腐骨噬心的痛,忍下了,拼了命,咬牙忍下了。
心里的血,眼中的血,全都忍下了。
为了父亲一句不活在仇恨中,他便不能恨了,任凭岁月残忍,伤心梦碎,众人怜悯,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年,就是忍住了。
恨意是强大的,可心中的那份血性与乐正二字更为强大。
雨停了。
他便若无其事的接着迎接每日缓缓升起的太阳。
牢牢的记着爹娘的教诲,将忠义二字刻进骨血中,宁死也不愿活在仇恨之中。他拾起那份破碎在死亡前的誓言,片片粉碎还是牢牢的守护着。固执又认真的承担起了乐正一族的责任,小心翼翼的扛起了父亲的愿望,警惕又温柔的面对着前方未明的一切。
这样的善良又这样温柔。
帷幔后静听的人……
酸涩又无力。
南宫昭雪脱力的靠在窗边:“果然……是这样嘛……”
夏侯南山惊愕的往后退了两步:“所以说,十年以来他一直都知道叔父和婶婶的死是暮太师做的,但是为了叔父死前的一句话,他就一个字都不提吗?暮太师甚至还拿了叔父从前办理的案件来刺激他,他也还是忍了?”
他蹲在墙角,痛苦的质问自己:“为什么?凭什么?余亦和叔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便是回答了,也理解不了。
比起夏侯南山与南宫昭雪的愕然,夏侯南斗格外平静,他面上无一丝讶异。窗外飘进一缕绿影,帷幔被掀开,女子红着双眸拉着南宫昭雪道:“余亦不太好!你快过去看看。”
药香过肩,她与呆愣在原地的夏侯南斗对视上。
“你知道?”南斗怔楞的问出声,那样费力的困惑,这无力的问句。
“我不知道。”她抿唇望着一旁的绿绮琴,咬牙道:“我若是知道……只怕早就杀了暮家一家了,也断然不会让余亦回来长阳城!”
“便无人知道?”夏侯南斗终究是不得理解:“便无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就这么瞒着?连父皇也瞒着,一字不提,一句不说吗?”他仰头妄想控制住自己脑海之中的愕然与不解:“为什么!?”
“若你知道,你会杀了暮家吗?”
夏侯南斗无言……
“那便是了……咱们会考虑他们,他们便会考虑咱们。”澹台绿水幽然一笑:“这不就是理由吗?”
“你说若是父皇还在此,他会怎么做?”他不懂,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