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王大善人的庆生酒啊!那是该好好庆贺,好好喝一杯。”船家感叹道。
船上坐着的黑脸丈夫问道:“庆生酒确实该喝,可怎的有40多年,是老来得子么?”
“这却不是。”船上无事可做,故船家开始细细说来。
原来,这王善人是附近闻名的大善人,这一家人不知,却是因为从外地过来的。
这瑜城有个风俗,家里有男孩满10岁时,就会在离家最近的树下埋下一坛酒。为何是10岁呢,应该是古时候小孩易夭折,过了10岁,活下长成的机会就大了。此时,家里就可以盼着他鼎立门户开枝散叶了。等到男孩长大成婚生下第一个男孩时,就会在第二天把酒起了,请周边亲邻和父母高堂喝了此酒,为孩子庆生,故大家都称这酒为庆生酒。
而王善人在10岁埋下的酒,到33岁时,才生下一个女儿。王善人与妻子伉俪情深,纵使无子,也没有纳妾。后来为女儿招婿,那女婿是他女儿幼时救下的孩童,从小在王家长大,与王家女儿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亦是夫妻恩爱,孝顺父母,唯一不足就是王家女婚后多年也无所出。直到她23岁了,才在昨日生下了男孩,故而,这庆生酒等了40多年才起。
众人听船家这么一说,都纷纷点头赞同,这酒确实该喝。这王善人一家后继有人确实该贺。
这众人中,凌柔刚开始也是听得高兴,可仔细一想,这笑就笑得有些勉强了,最后干脆低头不语。
聂琝随意靠着船身,嘴角含笑的听着船家说话,眼睛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众人。这船上共7人,除了船家和他之外,有一家母慈子孝的四口人,不值一提。值得一提的是,坐他旁边的这位样貌俊秀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孤身一人,手持佩剑。她敢出门,武功想来应该不错。
在听到为生下男孩时起酒,她皱了眉头,这让他有些好奇,为何是如此反应。故侧身,轻声问道,“姑娘,这庆生酒可是有什么不妥,让你皱眉?”
凌柔亦侧身,眼着对方的眼睛,道:“这庆生酒,只庆男孩,未庆女孩。难道女孩就不是父母骨肉?我是女子,该对这酒是何看法才妥?”这声音中夹杂着不平之气。
聂琝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姑娘有所不知,这女孩出生,亦是有洒的。女孩刚出生时,家中父母就会为女儿埋下一坛酒,等到女儿出嫁时,就把酒起了来喝,这为庆女儿的酒,名子也起得好,叫女儿红。”
凌柔听罢,心里好受了许多。把视线移开,身子转正。然后又想起什么,又转过身,问道:
“这有专门为出生时喝的酒,有为结婚时喝的酒,那有没有专门准备在将死之时喝的酒啊?”
文士此时端正了身子,紧紧盯着凌柔,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绽放在脸上:
“我跟姑娘可真是知己,小时我听说这风俗时,亦问过我母亲同样的问题。”
聂琝顿了顿,道:“可能人们对死亡并不能洒脱吧,故而还未听说过有这种酒。姑娘觉得,在将死之时,应该喝什么酒?”
凌柔垂眸想了想,道:“都说,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我想若要喝酒,应该是故乡酒吧。”
凌柔越说越惆然,她想家里了,她消散的时候,能魂归故里吗?
“好一个故乡酒!在下聂琝,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我是凌柔。”
“姑娘这是要去哪?”
凌柔顿了顿,道:“宁和县。”
聂琝笑了笑,这姑娘戒心还蛮强的。这条船的终点,也是唯一一个停靠点就是宁和县。这答案既可以是她的终点,也可以是她途经要到的点。嗯,她的回答没有问题,既没骗人,也没有说出真实答案。
“那我们很有缘分,我也是去宁和县的。”
凌柔笑笑不说话,眼望船头。
船行处,水纹缓缓流动。周边的船亦给人百舸争流之势。
凌柔注意到,今儿个风大还挺大的,船又是顺水而下,速度好快。
船里慢慢安静下来。聂琝可能是因为酒喝多了,居然在船上坐着睡着了。边上的那一家人,妻子抱着熟睡的孩子,轻抚着。丈夫尽量侧着身挡住从外面往老母亲身上吹的风。
凌柔看着眼前这一幕亦是微笑,开始闭目养神。
时光伴随着流水轻快划过。
船行进了几个时辰,此时夕阳西下,视线已经快看不清周围了。聂琝原是闭目养神,结果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用手揉揉还有些头疼的脑袋,舒缓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