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昏迷到现在,他朦朦胧胧当中记着都是初苒低沉声低唤。让他宽心,莫要放弃。他从来发病时,都是辗转难熬,可这回却仿似因为有了那样的叮咛安抚,睡得异常安稳。
「殿下只管高坐,今日本宫与殿下煮茶论道。」初苒顽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银盒:「尚陀,还不快去取茶具来,这可是极好的芝草茶,保你家王爷喝了神清气爽。」
尚陀听得喜上眉梢,不一会儿便将茶炉、茶具一并呈了上来。
看初苒专心垂眉烹茶,萧若禅忽然问道:「贵人,真的是太后的外甥女么?」
「当然不是。不过是按辈分,阿苒是该当称呼太后为姨母的。」初苒并不抬眼,随口答道。
萧若禅眼光看出窗外,声音怅然:「本王有许多日子,没去长春宫看母后了。」
「待殿下养好了身子,自然就又可以去了。」初苒微笑道:「殿下与太后的感情很深呢!」
「其实,对于母后,本王并没有多少印象。」萧若禅收回了目光看着初苒。
「哦?」
「本王在襁褓中时,母妃便去了,当时宫里风言甚多,太后怜我无依,便过继了来,养在膝下悉心照拂。可是,待本王略大些,能记事之时,太后却开始病得沉重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病榻之上,父皇怕母后劳神,便不许我们打扰。」
「是以,在本王的印象里头,其实不大记得有关母后的事。只知道她曾亲自照料本王,而且也是因为她的庇护,本王这个庶皇子,才能在这宫里如同真正的嫡皇子一般。」萧若禅说着,脸上便流露出许多愉悦的满足。
初苒恍然点头,原来顺王也算是半个嫡子了,怪不得元帝待他如此亲近,又让他留在宫中调养,原来还有这一层缘由在里头。
「贵人知道本王为何爱去长春宫么?」萧若禅忽然问道。
「为何?」初苒饶有兴致。
「因为自父皇去世后,这宫里变了许多。不仅是宫中的一草一木,还有许多人和事,全都不同了。」萧若禅有些费力的抬头,似乎闷在心中多年的感叹,都想今日一次说完一般:「就连皇兄他…」
「他也变了,是么?」初苒眸色深沉,侧头看向萧若禅。
「从前的皇兄光风霁月,如玉中君子…」
初苒忽然一笑:「阿苒可是听到第二个人这样说皇上了。」
「哦?还有谁?」
「齐姜国的大祭司王,荻大师啊。」初苒顺口答道。手中端了茶盏,指尖轻弹,精致的甲套若有似无的划过沿口,茶盏中便悠悠腾起一缕异香,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茶,竟这样香!」萧若禅转移了注意。
初苒拿洁净的丝帕托了茶盏,端至榻前,递到萧若禅唇边:「自然是顶好的紫芝冲泡而成,于殿下的身子最相宜。」
第074章真心的较量
萧若禅见那茶汤,汤色沉浓,香沁心脾。不觉就依着初苒手里饮了一口,但觉入喉微苦,之后便气息舒畅,郁堵俱消,如饮玉液琼浆一般。
略显吃惊的抬头,萧若禅满眼疑惑地看着初苒。
「若觉着好,就都喝了吧,凉了就难入口了。」初苒不着痕迹地岔了话题,将茶盏递在尚陀手中。
见萧若禅低头啜饮,初苒似温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殿下喜欢去长春宫,是因为这宫里只有长春宫还与从前一个样儿。而殿下心里真正念念不忘的,是先皇在时,帝后情深、兄友弟恭,融似一家的大晟宫,对吗?」
萧若禅微抬着那双淡而微褐的眸,里头似有荣枯万象。初苒只凝了一眼便微微叹息,果真又是个心思沉重的人,远不及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世间有许多事都不在我们预想之中。」初苒幽幽感喟:「皇上也有他的身不由己,玉中君子固然高洁,但如今他能百炼成钢,既坚且韧,能屈能伸,也未尝不是好事。」
想起元帝所受的苦楚,初苒不禁有些黯然:他若是不肯改变,那样的磨折屈辱,又如何能活得下来呢。
萧若禅忽地一笑:「本王竟忘了,贵人与皇兄是伉俪情深的。」
初苒面上微露尴尬,转了话头道:「其实,阿苒如此多话,就是想同殿下说。殿下需将心怀且放开些,眼下固然难熬,可总是沉湎于过去,也于事无补。」
初苒稍一倾身,凝着萧若禅道:「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想过将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