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鏖战,有人禁足、有人羞愧悔恨,最大的受益者,似乎莫过于惠嫔。
可昏暗的雪阳宫里,不止惠嫔在支颐深思,宁嬷嬷也心怀沉重。璃贵人的事迹,她是有些风闻的,但从前都是道听途说,今日得见,才知那丫头小小年纪果然有些风采。单论那份担当都不输于自家娘娘,也怪不得皇上喜欢。好在这次娘娘的目的就是要她与皇上离心,虽然她将今晚的事圆的滴水不漏,但是皇上无疑也冷了心。
「娘娘,还有何事不妥?」见惠嫔一直沉思,宁嬷嬷到底没能按捺住心头的好奇。
「嬷嬷,你觉不觉得皇上的神情过于冷淡了些?」惠嫔疑惑的问道。
「那不正是娘娘您想要的,好让皇上看清了那丫头是如何维护顺王殿下,令皇上对那丫头心灰意冷么。」宁嬷嬷释然一笑:「只要皇上的心能一直空着,早晚会知道娘娘的好,这阖宫颜色,哪一个配与娘娘争辉?又有谁能有娘娘这样母仪天下的大智慧与大胸襟!」
「难道是本宫多虑了么?」惠嫔躇躇而行,转身面向宁嬷嬷道:「在本宫看来,皇上对那丫头是不会这么快心灰意冷的。本宫早说过,皇上是最重情、也最无情之人,他即使洞悉了那丫头的内心,也不会在短短几日间便对她忘情。」
「娘娘如此说来,咱们岂非白费功夫?」宁嬷嬷急道。
「自然不会是白费功夫!」
「嬷嬷可有听说过,荒古时有一种鸾鸟,比凤还要孤洁,只在甘洌的飞瀑之中饮水浴羽。想要让它低头俯身屈就湖泊水潭,是万万不能的。而皇上,就是那样的鸾鸟…」惠嫔眼中忽然流露出动情的眼波,微微飞翘的凤目泻出婉转光华,立时令她整个人美丽起来。
宁嬷嬷仍是不解:「娘娘既这样说,自是错不了,可这与那丫头有何关系?」
惠嫔咯咯咯笑道:「古语都说凤求凰,可是咱们皇上这只鸾鸟,是凰儿们上赶着来倒求都未必会动心的。就璃贵人那只草头鸡,剥开了她的真心,皇上还肯低头俯就么?不,皇上不屑!」
惠嫔说得胸有成竹。
宁嬷嬷这才点头道:「娘娘如此一说,老奴心中便也通透了。只是这事费了娘娘许多功夫,也太便宜那丫头了些!」
「本宫自是不会如此便轻易放过她!从来斩草要除根,本宫就是要先将她从皇上心中拔除,然后再碾死她,不留一点痕迹!」方才还温情婉转的眼中,此时已燃起了如岩浆地狱般炽热的业火:「看她今晚的表现,还算是有点儿斤两的人物,也不枉本宫为她费尽心机。」
「还真是呢!本来,她要是肯归附了娘娘,用来对付丽嫔,倒也是把利器,可惜了这人了。」宁嬷嬷谄笑道。
「谁让她妄图染指本宫的底限!不然你们以为凭丽嫔那个蠢货,何以能够专宠,本宫何以会轻易容下她六年?哼,这丫头若是想做第二个丽嫔,本宫倒还不着急动手,可她偏偏动了她最不该动的东西——皇上的心!」惠嫔诡谲的眼中怨毒漫溢。
「那娘娘预备下一步…」宁嬷嬷询问道。
「不着急,这丫头可不象丽嫔那么简单,待本宫摸清了皇上的心思,再做打算——本宫到底有些不放心。」
「对了,那个贱奴呢。」惠嫔忽然想起什么。
「回娘娘,还喘着气呢。」
「已经没用了,处理干净些!」
「喏。」
凄冷的风从窗棂缝儿里渗进来,发出轻幽的呜声,宁嬷嬷缩了缩肩推门出去,一脸惨淡。
翌日。
长春宫外早早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郑宜华。
她素着脸杵在宫门口一言不发,宝珠说什么也不肯为她进去禀报,郑宜华便将那春葱般的手指塞入门缝中,与宝珠眼对眼耗着。她到底是娘娘,哪个宫人敢去动她,待要关门,又怕夹了那手。
宝珠无法,只得寻了颐珠来撵人,颐珠为初苒昨夜出了整晚的冷汗,心情正烦躁。听见宝珠说郑宜华赖着不走,立时火冒三丈,随了宝珠气冲冲的出来。
郑宜华远远看见是颐珠,便松了手,把眼帘一垂,直挺挺地跪在宫门正中,来了个闭目塞听。
揣着一肚子刻薄话的颐珠瞧见郑宜华这幅破釜沉舟的架势,顿时气得牙痒,驻了脚步,站在院中恨恨说道:「宝珠,还不快迎充媛娘娘进内殿去!」
宝珠一愣:「姐姐,你…」
「快去!难道你就让她那么宫门口跪在着,好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看见,再造谣说是咱们娘娘包庇了她,她来谢恩来了么!」颐珠死命压低了声音,满脸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