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和湖畔的人们纷纷跪下,齐声高呼:「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响彻云空的山呼中,车驾缓缓停下,两队重骑护卫两侧。风姿绝美的懿王殿下牵着世子的手,走在前头,庄静娴雅的懿王妃和小郡主微笑着跟在其后。
与其说,这是天家的贵胄在赏景,不如说那本就是碧水云天中独一无二的盛景!
百姓们虔诚的跪伏在地上,努力睁大瞪的酸痛的眼睛,好奇的在重骑的缝隙中,捕捉他们尊贵的懿王殿下丰神隽秀的身姿。
忽然间,铺天盖地的钱雨,抛洒而至。
如梦初醒人们,拥挤着、蹦跳着扑上去疯抢,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抱着头,跪伏在地上在,用双肘和膝盖飞快的爬行,捡拾着遗漏在人们脚下的铜铢。
欢呼声与哭号声此起彼伏,踩踏推搡,湖畔竟有许多猝不及防的落水者。街铺里的老者们微微的叹着气,站在阁窗后的学子们都攥紧了发白的手。
贤淑贞静的先懿德皇后只诞下两个嫡子,一个是即位后病体缠绵,十日有九日都难得坐在朝堂上;一个就是这位懿王殿下,十四岁便被赶出晟京,碌碌无为却好大喜功。
大晟朝的百年盛世与铁铸江山,如今已在这些叹息和怨怼眼神中现出了丝丝裂痕。
这种晦暗不实却又分明存在的不安,似乎连紫苑里的初苒都感觉到了。她时不时跑出紫霞阁,站在院内侧耳倾听。明明是天气晴好,初苒却总觉得有隐隐的雷声和鼓声传来。
小桃在殿内反复擦拭着洁净的屏风,看着跑进跑出的姑娘,眼中露出丝丝怜惜和怨艾。
每到初苒问起:「小桃,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小桃就轻笑起来,飞快的说道:「声音,什么声音?奴婢不曾听到。」
「就是打雷的声音啊,又像是敲鼓,也不对…」初苒执着的问着。
小桃看看天,笑道:「好好的天儿,哪里就打雷了,姑娘又说笑。」
过不得一刻,初苒又跑出去,大声喊道:「小桃,你快来听,你听,声音又来了,和刚才又不一样的。」
小桃忙跑出去将初苒拉上台阶,一路打岔:「哪里就有声音了?姑娘必是累了,让奴婢看看伤口,可是哪里又不好了?」
「我没有哪里不好,是你耳朵不好了!」初苒忿然拉下衣袖,睨了一眼冥顽不宁的小桃,扭身进厅里去了。
整整一日,初苒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看在小桃眼里都成了神思黯然。
自打跟了初苒,小桃的月银翻了何止几个跟头。吃穿用度也皆大有不同,虽然仍是丫鬟服色,但用的都是什么料子,初苒不知,小桃却是极明白的。
最难得初苒的好性情,时而聪慧时而又有些傻气。关起院门,小桃真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胞妹,住在锦画轩里融融如家。
小桃早已将初苒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操心。四处打听王爷的性情,搜罗府里头的琐事。揣度姑娘的心思,开解姑娘的烦恼。见王爷对初苒宠溺,小桃喜在心头。可是见王爷不肯将事情放到明面上去,小桃又很为初苒不平。
今日佳节,王爷王妃合家登高,步天街、赏圣境,共享天伦。自家姑娘却只能困在这紫苑里,连主子爷是懿王殿下也不知道。
初苒浑然不觉小桃的这一番大心思,满心满意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怎么支开小桃。
天色渐晚,夜宴只怕快要开始了,初苒不觉叹气,自怨自艾起来。
小桃一颗心早已被初苒一日的黯然神伤揉搓的不堪忍受,百般心疼地走到初苒跟前,柔声说道:「姑娘累了罢,让茜儿扶姑娘回去可好,紫霞阁有奴婢看顾,姑娘尽可放心。」
初苒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小桃,万万想不到还会又这等神转折。顾不得细思量,按捺住眼中的雀跃,闷闷说道:「伤口是有些痒,那我就先回去,让小桃姐受累了。」
小桃见初苒如是说,更笃定自己的猜测。仔细叮咛了茜儿一番,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俩出了紫霞阁。
初苒走得飞快,心绪飞扬。小桃不好应付,茜儿却年纪小,极容易诓。眼见着初苒抱着大堆吃食进了卧房,茜儿似乎也觉得自家姑娘今日心情不大好。初苒将茜儿推出房门,拉长脸告诫她,自己要歇息,玉皇大帝西王母来了也不许进来打扰。
茜儿老实的守在门外,初苒闪身转进帷帐里,推开后窗翻了出去。借着繁郁的花木,溜到一段粉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