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禅眼神一直,唇角溢出一缕血线,他瞪着漆黑的夜幕,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扶我起来。」
初苒用力扶他坐起,萧若禅无力的手撑了初苒的双肩,茫然的眼终于聚焦了眼前可爱的脸庞:「是我带累了你,我故意引你来五谷寨…」
初苒用力摇头:「不是。是阿苒贪一时之快才累你受伤,都是阿苒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阿苒是最最没用的人。」
萧若禅却好似根本听不见初苒在说什么,只是弯了那双如幻花朦月般的眼,兀自轻语:「我只想与你一起,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好阿苒,这些日子我好开心…」
萧若禅颤抖的手扶上初苒的脸庞,苍白的唇轻轻印在初苒眉心,那是易逝的晨露亲吻花瓣的纯真,是七月的柳枝迷恋流水的执着。只是短暂一瞬的停留,萧若禅便无力的倒在初苒肩头,轻柔的话语如风般飘散:「和你在一起,好开心…」
月儿落了泪,山风也呜咽。
「萧若禅——」初苒嘶声喊着他的名字,心痛与悔恨夹杂,如被烈毒袭心,她两世第一次体会到悔与恨和无能为力的真味。
「殿下!」
「阿苒!」穆风耳力极好,循准了方向便纵跃而来。满目废墟,初苒抱了死去的萧若禅哭得几乎没了声音。
「娘!」随后赶到的秋生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娘,你在哪儿。」
「娘~」随着秋生凄厉的哀号,初苒痛楚地闭了眼。
一辆驷马宽厢马车,周围精骑护卫,向晟京飞驰去,初苒静卧在车厢中,穆风端坐一旁。
萧若禅已按嫡皇子之礼装裹,悄悄送往孝陵,暂时搁置隐秘的密室中。只待元帝寻机为他平了豢养巫蛊之事,便会重新以藩王之礼敛葬。
秋生娘烧毁的尸身被秋生葬在了他父亲坟旁,秋生则混在铁甲精骑中,也进了京。
初苒肋下有一处半寸深的伤口,那夺命一刀洞穿了萧若禅的身体后,刺中初苒时,正好顶在她最下边的肋骨上,肋骨骨裂,却阻挡钢刀的进入。
宫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黄昏时分,初苒一副宫女摸样,按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在僻静的宫道上垂头疾走。肋下的伤口阵阵撕裂的痛,她低垂着的眼眸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前路,如无知无觉一般。
「娘娘!」略带着哭腔,沙哑而熟悉。
初苒蓦然抬头,分明还不到长春宫:「颐珠你怎么出来了。」
「奴婢等不及,出来迎一迎娘娘。」颐珠与初苒并排前行,一般无二地垂头疾走,脸上却难掩激动的神色。
远处,宝珠立一角边门,不时出来进去,按捺不住的朝远处张望。终于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时,宝珠盈了泪,双手紧紧握着心口,不敢出声。
三人终于一同进了门,宝珠抱了初苒的手,泣不成声:「娘娘,您可回来了。」
「宝珠快放手,娘娘身上有伤,哪禁得住你这样拉扯。」颐珠红着眼轻斥。
初苒勉强扯了笑:「不碍事。」
「娘娘,伤在哪里,快让颐珠瞧瞧。」
「姐姐,你怎么也胡涂了,你忘了——」宝珠下颌略抬了抬。
颐珠猛然了悟,当下笑道:「是是,奴婢欢喜过头了,娘娘先回凝华殿吧。奴婢保证,跟您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初苒点头,缓缓步入内苑。
暮色暗沉,一路上点起了百盏素纱宫灯,似要将人直引入如梦境般的归处。
颐珠、宝珠都悄悄驻了脚步,只有初苒还在茫然前行。熟悉的宫殿,婉转的回廊,正前方的石阶上,一人风姿绰约,翘首独立,夜风吹起他的衣襟,他便也如风一般瞬间到了她眼前。
檀色的裾衣,简单的螺髻,身姿窈窕,仪态沉静。才一月不见,心中那可爱的人儿却好似忽然间长大了许多,看她分花拂柳,迤逦而来,元帝只觉她轻盈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儿上。
修长的手指抚上朝思暮想的容颜,眼前的人并没有如幻花泡影一般消逝。手掌贴上那玉瓷般的脸颊,掌心感受到的温热,瞬间击碎了元帝眸中的冰雪,幻化成揉碎的阳光。
元帝浅莲色的唇吐出低哑的迷惑:「阿苒,是你么?」
第105章彼岸繁花
初苒迷惘地抬眼,幽深的眸色沉静如潭,她今日终于知晓什么叫做恍如隔世。伸手描摹那远山般的眉,堕入元帝华光绚烂的眸中,鼻端袭来熟悉的龙涎香,初苒轻轻倚过去,如步入香沉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