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轻叹,终究还是自己太苛责了,谁心里能没有一点秘密呢。但是在这样一发千钧,一子错满盘接啰嗦的关键时刻,因为颐珠的含糊、不鲜明,初苒只能对她敬而远之。平白失去一只臂膀,初苒不由心中戚然,但是如今的情势却容不得她感情用事,也不允许她出半分差错。
紫宸殿。
后殿的便道上,有两人正在低低地交谈。
「您老进去瞅瞅皇上,全了心意也就是了,可莫要再生出别的事来,让小的为难。」年轻的声音说罢,一双亮眼便在高福身后的小太监身上寻索。
「你放心,老奴就是惦记皇上的紧,如今身子不济,只怕也是见最后一面了。再没有旁的事情!」一个声音颤颤巍巍,听起来沙哑低沉,气息不继。
这人正是高福,到底是在宫中浸营多年的老人,昨日,穆风传了初苒的话来,他便生生想出门道疏通了看守的侍人,许他见元帝一面。跟在高福身后的小太监就是初苒,守卫的侍人也有几分明白,猜想着必是哪宫娘娘,是以并没有点破,只是出言警示。
初苒搀着高福进了内殿,穆风早已侯在里头,元帝坐立不安,直到看见扮成小太监摸样的初苒,一颗心才算落地。
初苒摘了压得低低的纱帽,站在灯下,一身沉紫的侍人衣裳,愈发显得她瘦小的让人心疼。元帝哪里还忍得下心头的百般惦念,一把将初苒按进怀中。温热柔软的身子立时驱散了夜的阴寒,元帝冰冷的唇贴在初苒耳畔低喃倾诉。
掩上殿门,高福、小禄子与穆风都退到外间,他们皆知今晚之凶险,元帝与娘娘都要谋划妥当、下定决心才行。
初苒环上元帝的腰,心中酸楚,直觉元帝命运多舛。收紧双臂,初苒深深地陷在元帝怀中,流连在耳畔的气息忽然就有了热烈的温度,元帝微薄的唇顺着初苒瓷玉般的脸颊,一路寻到她樱色的唇瓣,吮吻、叹息,一直索取到初苒无力地轻咛,元帝才抬头捧了她的脸细细摩挲。
初苒好容易稳定了气息,盈盈地望着元帝道:「皇上,你可信得过阿苒…」
「朕可有过不信你的时候?」元帝低声浅笑。
「如果阿苒说,皇上一定可以活下去,日后还有福寿无限,皇上可愿相信?」初苒急急地道。
「朕信。」元帝笑眼微弯,眉目间倒有了几分萧若禅的超然。穆风已经把初苒的计划告知了元帝,本来元帝也甚觉凶险,可初苒方才动情地拥吻,却让他忽然去了顾虑。
元帝坚定的握了初苒的小手道:「这几日朕想了许多,困在宫中,朕无异于井中之蛙,坐以待毙。既难得施展手脚,也无法掌控全局,现在朕已被舜纯占了先机,若再不脱离了他的掌控,朕此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便是一局废棋。所以,朕这毒越早彻底解决越好!」
「皇上,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初苒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事到临头,她竟然怕了,她怕元帝有个万一…
看着初苒担忧,元帝心中一暖,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温声安慰道:「朕是天子,朕的福寿也受上天眷顾,阿苒不要担心,朕不会有事。只有祛了那毒,朕才能放手一搏。」
「待到朕出了宫,朝中有宋恒道,还有程阁老及朕的智囊,必能稳住大局;荻叔父也会助朕,百乌有王左干和聂焱,朕可以放心;朕还要去说服一个人——朕的胞弟懿王,也是时候将父皇的遗命告诉他了,朕信他断不会背弃父皇、背弃大晟;至于南越国不过是棵墙头草,不足为惧。剩下的就只有舜纯和他的暗族势力了,这笔账,朕说过要亲自跟他算,他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朕就灭他全族。阿苒,大晟翻不了天。」
此时的元帝英眉锐意,清贵的眼中一抹恰到好处的狠厉,更显他龙姿凤章。他已决意要摆脱「蚀龙」的牵制,《上古残篇》他和穆风都仔细研读过,深知现在这御气困毒的方法只是权宜之计,长此姑息,待「蚀龙」一朝势成,必然会摆脱控制冲回七经八骸,深入髓中,到那时便是积重难返,无药可救了。
现下齐姜与大晟正在交兵,荻大师不好联络,若是一味拖着,他始终是束手束脚,处于被动。元帝看着眼前的初苒,目光坚定而超然。他想要保住的不只是萧氏江山,更有眼前不能放手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倾力一试!
感受着那双手的力度与决绝,初苒终于安心。解「蚀龙」之毒已是势在必行,婉嫔特意赶到北三宫告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起码有一点初苒可以肯定,那就是舜纯与萧萝阳的态度,他们断然是不打算让元帝活命了。虽然自己前日与穆风商议的,为元帝剖腹取毒的计划有些冒险,但至少是一线生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