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一夜无眠,初苒在窗前呆坐了半宿。她想了很多,从萧若禅到元帝,从建州到晟京…
次日一早,侍卫前来传膳,初苒又在花厅见到了萧鸢。她肃衣敛衽,稳稳地福身下去:「王爷。」
萧鸢似乎比初苒还别扭,也不曾注意初苒疏离的眼神。他昨晚也是辗转难眠,不料想那黑瘦的公子竟已因为初苒而死。看来,初苒是失了他的庇护,才沦落至此的。萧鸢给自己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下定决心不再让初苒想起从前的事。
「王爷,盼儿有一事请教。」初苒并不落座,淡淡的轻问。
「何事?」
「王爷可曾遣人去青峰镇找过盼儿和我家公子,王爷是不是还有话想问?」初苒极认真地问道。
萧鸢顿觉无力,看来想要让初苒忘记那位离世的公子还需得好一段时日。他思索了片刻,坦然言道:「是,本王那时还不能离开建州,是郭远带人去寻找,但是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是郭远么,初苒沉吟,若真是郭远,一定不会杀自己灭口,难道自己从前的猜测是错了。
初苒上前两步殷切地问道:「那王爷可说过,有话要问我家公子。」
萧鸢微微吃惊,解释道:「本王没有特别的事要问,只不过想与他谈一谈…怎么盼儿见过郭远么?」
初苒摇头:「不曾见过,只是盼儿在一处山路上,听几个夜行人说是什么王爷要找一个黑瘦的公子云云,所以问问王爷罢了。」
萧鸢眼神一寒:「莫不是盼儿以为,杀了那位公子的贼匪是本王找人假扮的么?」
初苒神思恍惚,笑得凄然:「王爷当然不会,王爷与我家公子一样,都是品性高华之人。要说,公子的容貌都与殿下有几分相像呢。」
萧鸢听得迷糊,初苒却已去到桌前,拿了碗筷,一口口食不知味。
看来,她在老山下遇到的那三个要抓「活口」的人真是萧鸢的所派,他们口中「头儿」是郭远,「王爷」也不是指舜纯。如此说来,从前她真的猜测错了,那么,那日在后山山坳里,纵火烧死秋生娘的人和后来留下杀人灭口的两人就极有可能是同一拨。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雷兴的杀母仇人,和害死萧若禅的真凶便再无悬念,必是舜纯与萧萝阳无疑。
初苒骤然停了动作,竹筷含在口中,眼里泪光闪动。萧鸢知她又在伤感,也不好多问,只得沉默相陪。
二人用过早膳,初苒便起身向萧鸢请辞。
萧鸢气得目瞪口呆,好容易才缓过劲来,耐了性子道:「如今兵荒马乱,傀人还未除尽。盼儿就是有去处,也需待各方平安了才好离开。」
萧鸢难得低声下气,初苒却似乎毫不领情,泠然道:「不走,难道要留在昌勒城里?依盼儿看,这里也未必就安全。昨日不是还有人袭击王爷么?」
「不然,本王先送你回建州…」
萧鸢刚起了个话头,就看见初苒面露哂笑:「盼儿不会再去建州!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盼儿去了,只怕要给王妃徒增烦恼。」
「静柔?她与你说过什么!」萧鸢一直对初苒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如今听到初苒独独提到赵静柔,不由起疑。
初苒敛了笑意,正色道:「王妃出身名门,是先帝赐婚,王爷的妻子,又怎会与盼儿一个孤女计较什么。是盼儿听说王爷新添了小世子,担心王妃会太过操劳才如是说。」
萧鸢顿时一愣,面露尴尬。
初苒顿了顿,又言辞恳切道:「且盼儿以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极辛苦的事。推己及人,同为女子,纵然是盼儿,也不想自己的夫君在这种时候送了别的女子回来。倒是王爷,凯旋之后早早归家,与王妃团聚才是正理,至于盼儿,天大地大自有去处,这一年多来,盼儿不是过得很好么,请王爷往后也不必费心挂怀。」
萧鸢在情事上素来迟钝,初时他还觉得初苒像是有几分醋意,可越听到后头,越觉出她的不在乎,萧鸢又是失落又是恼怒,哪里还能冷静:「盼儿,本王的心你当真不知么?」
「盼儿只知王爷该当怜惜眼前人,莫要将真心错付,王妃对王爷同样也是赤诚一片。」初苒眸光坚定,苦口相劝。
昨夜,她想了许多,虽然她对自己是否要继续去延续那个贵人的身份,还没有定论,但她很肯定的是,眼下她想要回晟京一趟:去看看元帝是否真地安好;暗族势力是不是已被彻底拔除;她要回去告诉雷兴,舜纯就是害死他娘的罪魁祸首;更想要看到元帝替萧若禅正名,以藩王之礼入葬皇陵。届时,她会去殿下陵前燃香一柱,祈祷他在九天之上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