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福身轻道:「皇上,阿苒想向皇上求个人情!」
元帝仍是静默,不肯转身。
初苒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稚子无罪,筠儿只是个女子,世子也不过七八岁。废为庶人,流放极边,或者不拘交于哪位藩王的封地去看管,皆好于处决不是么。皇上宽仁,就赦了他们可好?」
「是谁告诉你,朕要处决了他们?」元帝喜怒不辨的声音传出,初苒周身都觉得冰凉,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她忽然从穆风联想到颐珠。元帝既然能将穆风遣返荻大师身边,那么颐珠会不会也被…
半晌不见初苒言语,元帝冷冷地道:「不处决了他们,难道等着筠儿变成第二个大皇姐,等着那舜昊阳长大成人后,再来颠覆大晟江山么?」
「皇上不会的,昊阳世子还小,且《上古残篇》已毁。只要从小好生教导,必不会如舜阳王那般。」初苒信誓旦旦的保证,却连自己都觉得无力。
「哼!」元帝霍的转身:「老沽舜王死的时候,舜纯比现在的舜昊阳也大不得多少。《上古残篇》是没有了,可是不死的还有人心和欲望。朕绝不会再如父皇一般姑息养奸,阿苒不必多言,这祸根定要除去。」
初苒呆呆地看着帘幕深处满脸煞气的男子,这哪里还是温言软语、含情脉脉的多情郎君,分明就是杀伐果断的帝王。究竟是从前的「蚀龙」消磨了他的锋锐,还是他对自己的温情,让自已一直生活在幻象里。初苒轻轻颤抖,不知道是寒冷还是畏惧,裙裾上的雨水在裙下的脚边悄悄积出水洼。
「姐姐~苒姐姐…」
一阵风灌入殿中,初苒忽然就隐隐听到了什么,她脸色一变,便冲了出去。
滂沱大雨里,刚刚才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婉嫔,此时又跪在雨里,浑身泥水,颐珠也陪在婉嫔身侧,大雨湿透了她的衣衫,微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见颐珠这般失态,初苒顿觉不妙。
「颐珠、筠儿你们这是做什么?出了何时?」说着初苒便要冲出。
吴寿忙一把拉住,连连告罪:「娘娘去不得,您这身子才好些,沾不得雨啊。」
颐珠抢前几步,来到檐下:「娘娘,颐珠无能,方才有羽林卫来带走了世子,说是行刑的时辰到了…」
「你说什么?!」
冷风凄厉,吹得初苒一阵眩晕,她跌跌撞撞地回了大殿,扑跪在地:「皇上,阿苒求您,饶了昊阳世子吧,到底是长公主的儿子,与皇上有着骨血之亲啊!」
「报——」一声洪亮的通报,穿透了雨声。
初苒骇然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甲胄的羽林卫如半截铁塔一般稳稳立在殿门外,他的银盔上插着一尺多高的白羽,被淋的湿透,身上的银甲被雨水冲刷的晶亮如雪,可初苒分明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嚓嚓嚓…」那羽林卫得了传召大步入殿。
初苒根本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死死盯着他手中捧着的那只一尺见方的木匣。见他伸手去揭,初苒猛地阖眼别了头,不忍目睹。
「启禀皇上,行刑已毕,逆臣舜纯之子舜昊阳首级在此,请皇上过目。」羽林卫言辞慷慨,声声如锤。
重重地跌坐在地,初苒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今早还在膳桌旁看见的粉妆玉琢的孩子,此时却已身首异处。说不出的哀怜,道不明的失望,初苒的世界里忽然一片空白,只余下痛哭。
没有从前的紧张呵护,没有温暖的拥揽慰藉,元帝甚至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吴寿!」
「奴才在!」一直呆站在门外的吴寿忽然一惊,疾步进来。
「将婉嫔带回瑶华宫,赐白绫!」元帝的声音分外淡漠。
「不——」痛哭的初苒惊骇万分,霎时止了哭抬头呼道:「皇上,阿苒求您,筠儿不过是个女子,颅脑还受过伤,她威胁不了江山社稷,求皇上饶了她吧。」
「大皇姐也是女子,心魔丛生时,照样戕害太子和紫嫣…」元帝冷笑。
「筠儿不会的,筠儿最听阿苒的话,阿苒会好好开解她,看着她,断不会让她重蹈长公主的覆辙。」初苒乱了心思,连连保证。
「哦?」元帝冷漠的脸忽然有了些动容,缓缓踱步而来,立在初苒面前,俯下身来低低地道:「阿苒不是要出宫的么,又如何能帮朕盯着筠儿?」
初苒呆看着元帝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心中悲戚,原来还是因为这个——不然,方才的羽林卫何不将婉嫔与昊阳世子一并带走,元帝这是在让她用自己的自由去换婉嫔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