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额上沁出密密的细汗,嘴里不断嘟哝着,想走却怎么也走不脱。
「皇上,啊~皇上~」梦中的美人惊呼着弓起,娇喘连连。如玉的肌肤上缀满晶莹的细汗,身子在烛光下颤抖得似疾风中的弱柳,又如岸边被反复推送揉搓的浪花。俊美无俦的帝王下颌高高昂起,发丝黏在欣长的颈间。眼帘紧阖,薄唇微启,滚动地喉中发出动情的低吟。
「呼——」
一声长息,初苒终于挣扎着醒来。
手背拭过额上的细汗,强撑着取过小几上简陋的铜镜,看着镜中模糊的容颜,初苒再次叹了口气。
这张脸不是自己熟悉了十九年的容颜,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说到底,还是自己贪生…
初苒觉得人真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虽然有压力,可是自由、舒适,但她觉得过得无趣极了。来到异世的这数月,备尝艰辛,她却一心想好好活下去,甚至不惜顶着别人的容颜。
窗外的蓝幕渐渐退却,天色已然泛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凉风裹挟着初秋的寒意,窜进帷幔后的内堂。初苒纤巧的手掩住苍白的唇,急促的轻咳。
一个圆脸的小尼姑,疾步走入内堂,将手中厚实的僧衣披在初苒身上,关切的问道:「于施主,今日可有好些?」
初苒笑着点头,怕她不安心,又拍拍她搀在自己臂弯的手。
小尼姑就着窗外的晨光,仔细的端详初苒的脸色。一双圆眼瞪得黑白分明,里头尽是担心。
初苒又笑了,从前她绝不稀罕廉价的怜悯,但是现在她却懂得珍惜萍水相逢的点滴友情。
这圆脸的小尼姑,法号「圆了」。初苒乍听说时,立刻想到延参法师的那句名言:「绳命是如此井猜。」给圆了起法号的住持师太,也算是佛门界的奇葩。
初苒指着门外,朝圆了挥挥手,示意她该去上早课了,圆了才一步一回头的出了大殿。
初苒裹紧圆了送来的僧袍,走下禅榻。寒气顺着脚心一路上来,激得她眼前色彩斑斓。初苒扶着额头,缓步挪出内堂,在大殿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心祝念。
杏黄的幔帐下,一尊通体鎏金的菩萨半掩半映。初苒虽不通佛门中事,可也觉得慈安堂里的这尊菩萨不寻常。
菩萨宝冠璎珞,面庞甚美,没有名号。
圆了称她菩萨娘娘,还说初苒是菩萨娘娘转世。其实细看容貌,初苒与菩萨娘娘并不大相似。大约在圆了单纯的眼里,太美丽的事物总是相像的。
初苒直觉这静慈庵,甚至庵里的人都不同寻常。但她只不过是个过客、寄居之人,怎好无端揣测妄议,不过笑笑作罢。
祝祷完毕,初苒走出殿门,就看见圆了端着一只粗瓷碗匆匆走来。碗里是用各色豆子、干果熬的米粥,居然还放了油盐佐味。初苒看得眼眶一热,这里是尼庵,圆了花了多少心思来熬这粥可想而知。
前日,初苒晕倒在庵门口,住持和庵中的其他师太都去了山上的大觉寺做法事,正是圆了把她救回庵中。
静慈庵素来不留宿香客,圆了偏说初苒是菩萨娘娘转世,仪修师伯才把初苒安置在了慈安堂里。
每到晚间,住持都会带了仪修、圆了来慈安堂诵经,初苒也虔诚的跪坐旁听。
仪修师伯约有三、四十岁年纪,容颜俏丽灵动,眉眼跳脱,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寂。但住持师太很尊重她的意思。初苒得了她的喜欢,在庵堂里住下,住持师太也就没再说什么。
白日里,圆了洗濯僧衣、打扫大殿,初苒便在一旁帮她晾晒、擦拭。累了,就坐在慈安堂的门坎上,笑着看圆了忙进忙出。
老天也算待她不薄,总在她以为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又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好比圆了,好比一面之缘的师傅…
第002章尼庵里的公子
晟京。
结束了岷山的十日祭祀,乐熠回到西街的忠义侯府,密室内一墨衣人等候已久。
「跟丢了?」乐熠目光灼灼,面露薄怒。
地上跪叩的人深深的俯首下去:「请主子责罚。」
「可是有人接应她?」乐熠沉声问道。
「没有。是…是枭羽大意所致。」地上的人艰难的说道。
乐熠怒极反笑,威严的唇边闪过一丝戏谑:「你的意思是说,枭羽玩忽职守,跟丢了人?陆平海,如今你也是泱泱一堂之主。大意所致?!这话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