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一叹,初苒黯然转身,远处一道身影欣长玉立,素锦织金龙纹勾勒的那人清贵俊逸,肩头有几枚落英,不知已悄然站在那里多久。
眨过几次眼,初苒确定这不是幻觉后,迭手微微福身,却无话可说。
「阿苒,朕来接你出去走走。」元帝缓缓踱近,扶她起身,声音低哑磁沉,动人心旌。
不是还有两日才到时候么?初苒话未出口,便觉一股清冽之气袭来——这是今春新蒸的梨花酿?
刚刚微暖的心又归于冰凉,他这是在哪位美人席间小酌几杯之后,才忽然又想起了她这个被遗忘在后院儿里的旧爱…好吧她承认,她在意了,她吃醋了,整整一百日,他连问也没问过她一句!
倔强的抽回双手,不着痕迹的笼回袖中,初苒泠然:「天色已晚,春寒夜凉,还是皇上的龙体要紧。」
元帝尴尬的垂手。
暮色渐浓,两道身影静默良久,只闻清浅的呼吸。
「阿苒,是朕对不起你,筠儿的事都是朕的错。朕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下次,朕也不允许再有下次。」元帝的声音清朗而坚定。
初苒不禁抬头,看向那双歉疚的眸,脱口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安排筠儿母子。」
元帝抿唇良久:「朕知道你素来心软,纵然心里头生着筠儿的气,也不忍教她们母子分离。朕已经晋升了筠儿为充媛,待她产下孩子,不拘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交由阿苒你来抚育…」
「不,别人的孩子我不要,这样的孽我也做不来。」初苒眸光一寒,便欲离开。
「阿苒,以筠儿的灵智照顾自己尚且不能周全,又怎能照顾好孩子?朕晋升她为充媛已是破格,再要册封为妃嫔断无可能,她又如何能庇护皇儿。」元帝苦口劝道:「筠儿并非傻得连道理都听不进去,朕去好生劝她,她会乖乖听话的。阿苒,六皇弟当年也是母后一手抚养长大…」
初苒豁然转身:「辰昱,你这是要让筠儿一辈子都横亘在你我之间么?我没有你想的那样良善,也没有太后的贤良淑德!」
看着初苒匆匆离去的背影,元帝高声道:「你到底要朕如何?!朕不仅是天子,更是男人,阿苒,你定要逼朕弃子么?」
初苒脚下猛地一个趔趄,不知何时已泪痕满面。勉强稳住身形,初苒继续前行:辰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人生就是这样,能让你选择的路往往只有前方的一条。
两日后,并有没有新的圣谕下来,但是守在长春宫外的侍卫却悄然撤走。
今次显然不同往回,这次百日禁足过后,宫里彻底转了风向,如今雪阳宫才是宫里最祥瑞的去处,一直有中宫之尊的长春宫已没落的连含凉殿也不如。
然春日迟迟,怎好轻易辜负。
这天,初苒携了颐珠一路闲游,不觉间便走到了听梅园。梅园里依旧清静,毫无萧瑟之感,初苒一径赏玩,只觉枝枝古雅,树树盎然。去年她便是在此时此地听萧若禅梅树下玉笛飞声,宽和轻柔的笛音教人忘忧,吹奏曲子的人也情怀风雅。初苒从来不觉她能够得上被萧若禅引为知己的资格,可此情此景,她心中却生出不是知己胜似知己的惆怅与怀念。
一阵细碎纷杂的脚步声,扰乱了初苒的思绪。初苒少有的厌烦躁郁,心头愠怒。
来人并非路过,而是停在她身后不远处轻唤:「苒姐姐。」
初苒回身望去,原来是浩浩荡荡的众人陪了新晋的婉充媛前来游园。舜雅筠此时已有四月身孕,隆起的小腹显露无疑,她一身鹅黄羽衣,柔美鲜妍;螺髻灵巧精致,髻间一柄明珠璀璨的步摇在春日下熠熠生辉。本就美艳无双的人,因为怀了身孕愈发显得慵懒娇娜,直教人想恣意爱怜一番。
颐珠瞧了却面露哂笑,在她看来,舜雅筠的这幅打扮,就像是把她家娘娘常用的那副帐子扯下来裹在身上一般。这些可怜的人,为换皇上一瞥,不可谓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初苒已漠然转身离去——不论是位份、辈份、年龄,于情于理舜雅筠见了她都该欠身行礼才对,像这般挑衅的姿态,初苒实在无话可说。
舜雅筠却不依不饶:「苒姐姐请留步,今儿个筠儿特意前来,是想问姐姐,那日夜里,姐姐和筠儿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宫女侍人悄然退下,舜雅筠扶了腰肢袅袅走到初苒身前:「筠儿一直得姐姐照顾有加,那晚姐姐说的话筠儿谁也没告诉,包括皇上和惠妃娘娘。可是她们都说,后来姐姐迷晕了筠儿,想将筠儿送到宫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