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珠我没事,只是睡着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罢了,晚些时候我再仔细告诉你。」初苒并不接着调侃,反而肃然道:「现在你先让人去请皇上过来。我很惦记师傅,他如今身子不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求皇上让你去探探他。」
「娘娘…」颐珠眼中顿时又是一热,滴下来泪来。
得了信儿的萧鸢脚下生风,恨不能一步跨到浣兰轩来。
进门看见妆镜前俏生生的背影,萧鸢不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宁静的美好。发丝在暖阳中流泻而下,颐珠手执玉梳,一层层将初苒黑玉般的乌发绾在头顶饰以明珠。一段莹白如瓷的颈项,鬓边颤巍巍的流苏,皆被镀上梦幻般的柔光,让萧鸢多年以后,还时时忆起。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当初苒仰脸含笑。将眉黛递入萧鸢手中邀他画眉时,萧鸢想到的就是这句诗。
「子珩,今日天气甚好,我想去御园走走。」
「…好。」
携了初苒的手,金风迎面,阆苑都走了大半,萧鸢仍如在梦中一般。
前头就是太液池,遣退了宫人,初苒与萧鸢比肩遥立池畔,犹如神仙眷侣,临凡出游。
「盼儿,留在我身边,莫要再与我置气可好?」萧鸢执起初苒双手说得恳切。
「子珩,我已是旁人的妻,现在还有了孩子,你就一点儿也不介怀么?」初苒不闪不避,直直看入萧鸢眼中。
萧鸢忽然垂眉笑得无奈:「若还是从前,我必然会。可自从你离开后,我整整找了你两年,每次听到哪怕是一丁点儿关于你的消息,都足已让我欣喜若狂…盼儿,你若肯留在我身边,我欢喜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介怀。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必会视如己出。」
「当真?」
「萧鸢对天发誓。」
「好,我答应。」初苒凝看萧鸢,回握了他的手道:「但是我有几个条件,若是皇上也肯应我,阿苒一样可对天盟誓。」
不可谓不是从天而降的惊喜,萧鸢迫不及待道:「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忠义侯乐熠是我师傅,此番他因我而受累,阿苒心中十分愧疚。求皇上能放了他,并赐他一道丹书铁劵。」初苒深知乐熠性情,绝不是个能隐没山林的悠闲人,是以,替他求下一道免死金牌比什么都管用。
萧鸢闻言满脸笑意:「这个不难,乐熠乃大晟股肱之臣,父皇亲封的忠义侯,丹书铁劵他当得起!准了,还有呢。」
「第二,师傅如今身子不便,阿苒又不能服侍在侧。所以阿苒想请皇上准我的侍女颐珠除了奴籍,以平民女子的身份入乐侯府,替阿苒照顾师傅。」
「这个更容易,准!」萧鸢早已看出初苒与那个贴身侍女情谊深厚,大约是舍不得让她做妾,又不好赐做正室夫人,是以索性将人送到忠义侯府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只是这样一来,你身边岂非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侍候。」萧鸢皱眉道。
初苒微微一笑:「阿苒一直很惦记小桃,听说她如今已是郭越的夫人了,皇上就召她入宫陪陪我吧,贴身的宫女慢慢物色就是。」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在初苒身边放置了一个眼线,萧鸢又哪里有反对的道理,当下便高兴地询问第三是什么。
初苒略略一顿,终是说道:「皇上,辰昱还活着,对不对?」
萧鸢骤然变色,指尖微颤。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一箭的威力已然被鼓声衰减到几成,以荻泓的医术,要医好那点儿外伤实在易如反掌。他也庆幸荻泓在最后关头现身救了皇兄,眼下,只要在盼儿看来皇兄已然死去便好,是以他封锁了所有消息,甚至没有人知道瓮门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皇上还是念及血脉亲情的,是不是?皇上若是肯放了辰昱…」
「盼儿不必说了,这一条,朕不准!」
「阿苒还没说,皇上怎么知道我求什么?」初苒握紧萧鸢微凉的手,耐心地道:「子珩,你连听一听也不愿意么?或许并非你想的那样。」
萧鸢静默良久,终是闷声道:「你说!」
「辰昱到底是皇上同父同母的哥哥,若是皇上真杀了他,日后如何面对先皇、面对太后、面对天下人?」初苒眸光轻柔:「还有阿苒…皇上可是要阿苒往后陪在皇上身边时,面上强颜欢笑,实则心中怨恨?阿苒可不想那样。」
萧鸢不觉心中一动,似乎开始有些明白初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