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是什么?」婉嫔眼神忽然一冷。
初苒再次觉得这孩子难以琢磨。
无视初苒的纠结,婉嫔又歪头问道:「那姐姐呢,姐姐有几面?」
初苒楞了,难道婉嫔才是穿来的问题少女?她只觉自己现在脑中也腾起一团轻雾。她从来只对逻辑的、理性的东西分得清,象婉嫔这样小小年纪就这般思维感性复杂的人,她常常都理解困难。
而婉嫔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问题,她更不想回答。
初苒在帷幔外蹲下,无聊的逗弄地上绒绒的草儿,手朝门边一指:「想看,你自己就去看吧。喏,就在里头,看吧,不要门票。」
「门票是什么?」婉嫔不解。
初苒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
婉嫔缓缓地过去,也蹲下身来,极认真耐心地问:「苒姐姐,你就不想看么?」
「不想!」
「为什么呢,舅舅很好看。」
初苒再次抓狂了:「光身子男人你见过么?知道什么叫好看。」
「没…没见过,姐姐见过么?」婉嫔咽了下口水。
「当然见过!」
「好看么?」
「谁?」
「舅舅。」婉嫔有些好奇的探究:「姐姐——还见过别的男子么?」
她当然见过,起码有元帝,有萧鸢,虽然都不是「全景」。
「姐姐是药女,见过病人的身体很奇怪么?」她才不上当。
「那,舅舅好看么?」
「难看死了…」
婉嫔嘴一瘪:「你胡说。」
「就是难看死了,不信你去看啊,人就在里头。」
「你骗人,姐姐根本就没见过,还乱说。」婉嫔指着初苒的鼻子控诉。
初苒忿然起身叉腰:「我怎么就没看见过,我日日都在看。就是难看死了!」
婉嫔小手捂在唇上,想哭又不敢哭,目光却越过初苒的肩。
初苒蓦地回头,元帝赤了双脚站在不远的草地上,一身单衣贴着微湿的身子。
初苒又惊又羞,忙福下身去,低头道:「臣妾,臣妾给皇上送药包来了。」
忽然惊觉自己两手空空,忙又道:「药包在颐珠那里,臣妾这就去拿。」
不敢抬头看元帝的脸色,初苒急于起身离开,不料草地湿滑,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磕在山石上。元帝有力的手迅速拉住了她,不曾系紧的衣襟大敞,露出元帝消瘦的心膛。初苒已然嫣红的颊更热了,忙侧头挪开视线,退下去找颐珠。
元帝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理会惊呆的婉嫔,也没有看夺路而逃的初苒,眼里一片冰凉的空洞。
也不知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了碎雪斋,初苒心烦意乱。不像是处心积虑,也看不到阴谋的痕迹。婉嫔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这样让她出了丑,也乱了她的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偶合,一切状况都是碰巧。她的运气一遇到婉嫔,便都成了负值。
初苒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向元帝解释自己与婉嫔,躲在帷幔外面是要做什么。
第二日,行宫里忽然就忙活起来,圣驾要回宫了!
初苒试探着去问元帝,元帝却神情淡然,只说是大朝的日子到了,必须抓紧筹备。初苒有些怀疑,却又看不出什么破绽。
待到回了晟京,初苒才赫然发现,原来真是各地的藩王要进京大朝觐拜了。
从前的大朝一般都是年尾,后来,因为先祖体谅叔侄兄弟,所以就把时间挪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而且这规矩一直沿用到现在。
元帝每日忙碌。既要藉此安抚褒奖几位藩王管理一方有功,又要了解封地这一年来的状况。同时,还要防范藩王回京可能引起的异动。除了服药和必要的休息,元帝几乎日日都在宣室殿里。相比这样的要政,婉嫔的那个恶作剧实在算不得什么,元帝似乎早就忘得干净,也不曾责问初苒和婉嫔,小小的不快似乎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京城里热闹非凡,藩王们祭祀拜祖之后,便开始四处走亲访友,思故寻旧。官员们也争相宴请欢谈,京城乃至京郊各处,都是鲜衣怒马、结伴出游的贵人。
宫里也是日日欢宴歌舞,即使是在宁静的太后殿,初苒也常听到隐隐传来的礼乐雅奏。黄钟大吕之声如仙音缥缈、绵绵连连。
如此隆重的大朝,想来这一次,萧鸢大约又没有接到回京的宣召吧…
从前,初苒还在雍都时,看萧鸢苦闷黯然,倒也不觉得十多年不能回京大朝,是什么天大的事。可如今她易地而处,居于繁华热闹之中,才真正体会出萧鸢心中的凄苦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