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和程怀远的对话,还真是,多年不变。
那是最长的一个暑假了,整整三个月,时间零零碎碎地被分配在不同的事情上,一会儿在乡下,过段时间又在学车,在家里呆腻了就出去旅游。
暑假刚开始不久,爸妈感慨季含和季念读高中的最后一年他俩不容易,觉得该好好犒劳自己,于是把两姐妹扔在家里,两人合计着携手走遍全国各地。
那段时间忙着填志愿,在许老师的盛情邀请下,乔月欣搬来一起同住。季含那时早已不再去看心理医生,但情绪不佳是常态,有些怨天尤人,动不动就流眼泪。程怀远后来说起这些事,打趣道:“你要是大哭大闹做尽丑态我也许就死心了,偏偏你总是一副默默流泪我见犹怜的模样。”那副颇为苦恼的神情,逗得季含直笑不已。
乔月欣后来谈起住在季家时的切身体会,语气颇为夸张:“我一直以为整个定海市没人过得比我还穷酸了,直到我在许老师家住了一个月,整整一周啊,早餐是白粥加白糖,午餐是皮蛋瘦肉粥,晚餐又是白粥,我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艰苦奋斗了。”
季念的描述版本比较真实:“其实也没有一周啦,就三五天的样子吧。”
乔月欣和季念,这两位女同学常年占据定海市一中学年榜上的一二名,刚回归家庭生活不久,似乎有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喝了几天的白粥后,季含看不下去了,主要是她觉得太浪费自己的手艺了,于是拉着她们出门采购。
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里,季含忍不住吐槽:“你们两个也是稳,我不出门大采购的话你们是不是就打算这样耗下去,无利不起早已经不能形容你们……不对,以我所学的文化知识已经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你们了。”
宋晚得到消息,拉着苏植来到季家准备饱餐一顿,程怀远也来了,季念吃完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和在欧洲旅游的蒋文泽通电话:“季含终于做饭啦,我和月欣总算是苦尽甘来!”
再后来,不定期来季家蹭饭成了这些人的生活常态。一伙人闲下来就合算着怎么消遣,今天电影院,明天游乐场,总归每天都有新花样。
季含不记得那天是准备去看电影还是别的什么娱乐项目了,毕竟她没能去。那天凌晨三点醒来吐了一次,她不想兴师动众,自己胡乱喝了藿香正气水又继续睡下,下半夜觉得身体时冷时热,脑袋晕晕乎乎,到了早上八点还躺在床上。季念一行人早就准备出发,季含不愿添麻烦,只说身体不舒服,让他们别因为我打乱计划,季念不依,她只好改口说是痛经,他们呆在家里也没用,如此总算把人打发走了。
不对……程怀远留下了。
他给她量了体温,喂了退烧药,等季含睡到下午四点醒过来,准确来说,是饿醒过来,才带着她出门吃东西。
季含问他;“你一直没吃饭吗?”
“我不饿。”他摸了摸季含的额头,“现在带你去吃好吃的。”
季含在虚弱状态下说的话不太经得起思考,“好吃的?我真心觉得外面的东西都没我做的好吃。”
程怀远嘴角弯了弯,回答说:“是啊,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不能让你大展拳脚了。”
自己和程怀远的关系有些微妙,她有预感,或许继续发展下去会是个让人喜闻乐见的局面,尽管当时牧柯刚离开不久,季含很是伤神,但谁也不是铁石心肠,季含有时甚至会冒出奇怪的想法,觉得要是先认识程怀远就好了。不过,后来的事态发展让她意识到,那时只是伤透心了,迫切地需要走出低谷,才会分辨不清。
六月份季含怀着无法言说的心情送林伊一去机场,跟她说“你要好好的”,八月份的某一天沈七海一个电话把季含叫到火车站,说她要离开定海。年轻的心总是经不起离别的折腾,季含当时拖着沈七海的手不让她走,后者无奈,带着季含一起上了火车。
她们把手机关机,开始聊天,等夕阳落下,黑幕降临,各自拥着被子沉沉睡去,等季含醒来时,对面床铺早已不见七海的身影。
季含失魂落魄地回到定海市,黎明时分,黑夜刚刚退去,沉重的心情却没有。
回到家中,等待她的不是季念和乔月欣的询问,季含才记起走之前还在讨论晚上参加程怀远的生日宴会该穿什么衣服。季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眼前的程怀远说:“抱歉,虽然已经晚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