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寒荒国能活得了吗?”她惨白着小脸问道。
“你不是说过,你愿意为他而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何须担忧在此活不下去?”银发男子微笑反问。
是呀,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朱晓芸舍下了心底的不安与困惑,定下神来,仔细浏览四周。
杳无生迹。
这是她观察过后,对这片土地的唯一想法。
“烛阴与凤洵的这场战,怕是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银发男子扬首,望向远方无垠的黑暗。
“神州大地上的人们呢?没了日光,他们会如何?”
“疾病,恐惧,忧伤。这三样东西,将会毁了神州大地。”
“难道九凤都不在乎她生下的孩子吗?”
虽然对凤洵并无好感,可思及他当初遭天神诅咒追杀,又失去了凤静这个相依为命的恋人,如今因爱而疯狂,甚至不惜与天神们作对,朱晓芸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
“你可晓得,众神无心,对凡人不过出于同情,方会造出这神州大地,以供凡人存活,众神若留情,那也不过是一时罢了,众神不会对凡人真正有情,哪怕是他们生下的孩子,至多是顾念着孩子身上流的血脉罢了。”
原来上古众神是这么看待凡人的……朱晓芸心下茫然,对神州大地上的所有神裔们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们生来便是神裔,不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注定不同于凡人,却又得不到众神的眷顿与认同。
“这样说来,九凤根本不在乎凤洵与凤静两兄妹。”这一刻,她是真切地同情起凤洵。
“众神是自私的,神永远摆在人之前,于天神而言,凡人不过是虫蚁之属,凡人的性命区区数十年,不过是沧海一粟,天神们早已活过了上千年,他们主宰着天界与神州大地,他们才是至高无上的。”
闻言,朱晓芸心下惘然,低喃:“这样的神灵,人们又何须膜拜敬畏?”
“因为,人是因神而存在,神在,人在,神若不在,人亦减。”
听罢,她只觉身为天神以外的活物,既可悲又无奈。
天神根本不在乎凡人死活,他们只在乎自己,哪怕是被凡人敬怕的神裔,在天神面前亦不过是虫兽。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认为,神以外的凡人们,都不值得重视?”她不由得好奇地问起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只是递给朱晓芸一记复杂的眼神,并未正面答覆,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眼,她便清楚,他应当是站在凡人这边的吧?
“你与他便在此好好活着吧。”银发男子转过身,背后的巨大羽翼伸展开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朱晓芸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银发男子缓缓回首,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不是每个天神都见容于天界,至少,黄骛不行。”
“所以,你真是黄骛?”她喃喃低语,始终不敢置信他们竟然能被上古天神所救,更无法理解何以天界会有如此多的纷争。
“天界只容得下青鸢,容不下黄骛,我俩永远不能相见,一旦相见,哪怕是天界,亦要毁减。”
“那为什么是你被放逐?”
黄骛未语,只是振动双翼,往黑暗天际飞去。
朱晓芸怔了怔,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往天际高声呐喊。
“你——你不是想问封麟那句话吗?”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缓缓飘下黄骛淡然的声嗓。
“不急。待到这场战争平息之后,我再来寻这句话也不迟。”
而后,天际恢复一片寂然,除了猎猎作响的风声,再无其它。
白皑皑的雪地里,干枯巨木燃烧着熊熊烈火,周遭安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如最初,在娑夷河畔,遗世独立的村落,简陋却温暖的小屋里,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又仿佛没有。
朱晓芸抬手拭去满脸的泪痕,接着动手将不省人事的一路拖行,拖进了黄骛以咒术搭建而成的小屋。
一推开门,屋里的火烛随即亮起,看见屋里的景物,她当下怔愣。
一模一样。
不论是外观,抑或是屋里的摆设,乃至于每一细节处,竟都与她朝思暮想的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