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狂热的欣喜焚尽了理智,直到白宛在西大院儿纵横交错的海棠苑里迷了路,她才骤然清醒。
她,她这是在做什么?!
今日是窦老太太寿宴,京里的皇亲贵胄云集秦府,她现在是相府四小姐。孤男寡女,她这样不管不顾去寻白毓,是要害死他么?还有!毓儿无缘无故,巴巴儿到相府来拜的哪门子寿?他还未满十三…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谁!」
轰!凛冽如冰的声音,再一次重重叩响白宛记忆的大门。
蓦然回首,那人无声无息立在她身后,依旧是欣长的身姿,宽阔的肩背,站在人前就可以遮蔽一方天空,教人屏息。
「慕容琰!」
心头惊呼,白宛一双大眼凝住眼前四年不曾谋面的「故人」,记忆的闸门再次失控:深邃的面容依旧教人怦然心动,星辰一般的眸里却都是荒芜,连脸颊也消瘦…
慕容琰悚然动容,眼前女子的眼睛,为何如夜空中的漩涡,一瞬之间便将他拉入尘封已久的时空。那里雄关漫道,那里剑戟铮鸣,那里有他心中生出的第一抹柔情,和此生都抹之不去的惦念…
「你——」
慕容琰猛地踏出一步,眼前的人已经盈盈拜下。
「民女参见裕王,冲撞王爷,望王爷恕罪!」
「你认得本王!」声音不可抑制的轻颤,慕容琰居高俯下,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几乎夺腔而出的心跳。
白宛低低地蹲身,抬手指了指慕容琰腰间的玉佩,那是皇族的特征。
慕容琰垂眼看看玉佩上的「裕」字,仍是不死心,急道:「你,抬起头来。」
一张姿容不甚出众的青稚小脸,因为惊吓而微微颤抖的唇,怅惘的眼中泪水迷蒙,盈满祈求和瑟缩。
这样荏弱、屈就的小女孩,又怎会是他的宛儿。
失望!痛楚?被人看穿失态后的恼怒…慕容琰莫名烦躁,拂袖而去。
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消失,白宛膝盖一软,几乎晕倒。幸好,幸好自己及时清醒,否则后果…白宛不敢想象。
深深的吸气,白宛奋力起身,力图辨明方向。
最南边,远远一角屋檐高挑,在这一片,如此巍峨的主屋多半是二老爷的书房,想来她只需朝相反的正北方走,到了小湖边就能寻到去北苑的路。
时辰不早,白宛再不敢耽搁,横穿花园往北去。路经一处花棚,白宛心头一动,进去随手掐下一枝笼在袖中,仍旧低了头一路疾走。
粉墙低矮,弯弯的月门拱起,外头一片湖光粼粼,白宛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一个臃肿的身影自园子深处过来。
终究还是撞见了人…白宛无奈,只得放慢脚步,故作未见。
「唷!这不是夕小姐么?您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有福身行礼,也没有尊一声「四小姐」,而是直呼其名,二房有些头脸的仆妇,包括秦月茜,私底下遇见白宛时惯如此称呼。
露出一个稍显慌乱的笑,手一抖,那支刚刚才从花棚里折的冰丝玉海棠,便从白宛袖中跌落出来。嫩生生的花骨朵含苞待放,躺在初春萧瑟的青石径上,很是突兀。
下颌抬起,鄙夷之声立时从陆妈妈上扬的鼻孔嗤出。她摇晃着肥胖的身子,看也不看地上的花儿:「前边拜寿的时辰就快到了,夕小姐怎么还出来乱跑,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带!」
不言而喻的嘲讽。
「我这就要去,妈妈事多,不劳妈妈相送。」白宛没有抬头,匆匆说完,也不管地上的花儿,便急步离去。
陡然出现在与她毫无交集的二房西大院儿,她必须要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今日已经状况频出,她不能再留下任何教人遐思的疑点,谁知道方才她与慕容琰偶遇时,一旁有没有第三人窥视?让陆妈妈先入为主,一厢认定,她是私下来二房花园里摘花的,虽是权宜一时的下下之策,却可以将这疑点遮掩的不着痕迹。
她一直制香成痴,回去后以这个为理由替自己解释,洛氏和顾妈妈也多半信得。但是二房诸人,今后只怕要将她这「私下摘花」的事四处大肆渲染。
该如何应对,白宛一路思索,再抬头时,已到了北苑。
第8章反击
妙语阁的垂花门外,彩薇早急得快哭出来。
她走时,明明听见小姐暗示她,会和五小姐一道前来。可五小姐一进门,就与三小姐坐去一处说话,她既没看见自家小姐,也不好问到三小姐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