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白宛便捧着一只小丝囊站去洛氏身边。
「你!你竟敢坏规矩。」秦月茜忽然清醒过来,全然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就让白宛占了上风。此刻见白宛又去借洛氏的风头,她怎么肯依?她才不信一个庄子上长大、家生子儿奴婢所出的庶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白宛浅浅回头,微眯了眼看住秦月茜。
「我,我是说四姐姐不该坏了规矩,前头还有二姐三姐呢,怎么就轮到四姐姐了。」秦月茜下意识瑟缩,待目光落到白宛身上略显寒碜的雪青色交领襦裙,立时又壮了胆:「再说,四姐姐你这穿的是什么。今儿可是祖母大寿,你怎地这幅打扮?也太不敬了!」
「不敬?」白宛忍不住轻笑,她巴不得秦月茜主动替她提起衣裳的事儿来。
「祖母,五妹是不懂的,您必然看得明白,孙女穿这一身可是句吉祥话儿呢!」歪头看向窦老太太,白宛眼波盈盈。
窦老太太也被逗得起了兴致,仔细端详着白宛看了许久,仍是不解:「是什么吉祥话,祖母看不出。」
「孙女还没献寿礼呢,所以祖母才猜不到。」粉唇微瘪,白宛一脸受伤。
第9章歪打正着
想到浅夕直长到十二三岁才头一次给自己拜寿,窦老太太怜意顿生,回身望着管妈妈:「愣什么呢,孩子都等半天了!」
「哦,哦。[]」管妈妈恍悟,收了打量白宛的目光,弯腰拉长了声调笑道:「四小姐给祖母献寿啰——」
白宛上前,规规矩矩给老人叩了头,才打开丝囊,取出一本杏黄的丝麻经书,与洛氏一般恭敬地捧着。
「孙女亲手制《心经》一本,祝老祖母,福寿安康,慧泽绵延!」
「好!」
窦老太太笑着受了,管妈妈忙将佛珠、经书一并捧到窦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抚过佛珠,点点头,又执起《心经》来看。生丝与麻线织成的书页,捧在手中翻阅轻巧无声;上头工整稚气的字迹,仿佛可以看见稚子抄经时的专注真挚。
窦老太太不由心头一热,浅夕养在庄子上十余年,连窦老太太自己都以为,不到出嫁,这孩子不会回府。孰料,柳茹中年病亡,浅夕还是得接回来养在洛氏膝下。窦老太太一直担心,纵然浅夕胆小怕事,背地里也一定暗存怨恨,谁知现在看来,竟真是个心明如水的琉璃人儿。(千千)
将心经与佛珠摆在一处,一个天真、一个古拙,自然契合,相得益彰,直看得窦老太太心结尽释。
公侯之家,已然富贵如斯还求什么,人老了,不就图个家和万事兴么。过往之事大可就此揭过,若洛氏肯善待柳茹之女,也未尝不是个新的开始。
「祖母,您老猜出来了么?」
看窦老太太满眼感怀,白宛只得出言提醒。
「这——祖母老了,猜不动了,夕儿告诉祖母好不好?」窦老太太收回思绪,一脸和蔼。
「怎么会?祖母日日在悦心阁都看见的!」白宛大眼扑闪,身子又往洛氏背后藏了藏,冒出头来:「您瞧,就这个样子的。」
洛氏微微愣神,虽心有不悦,到底不便发作。
「噗嗤。」
管妈妈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咦——你这老货倒猜出来了?」窦老太太愕然回身:「是什么,快说!没得让我一把年纪还在孩子跟前没脸。」
「奴婢可不敢说,您还是自个儿猜吧,谁让您的心思都没放在这上头呢。」
管妈妈逗趣,却真的紧闭嘴巴,不肯吐露半分。
「祖母,是『麻姑献寿』。」
寒泉一样的声音,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盈盈站起,柳眉朱唇,明艳动人,可惜一张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神里都透着木然。
只听声音白宛就知道是三房的二小姐秦月澜——总算有人帮她说出来,白宛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然这出戏可真要草草收场了。
「真像…」
短暂的寂静后,接二连三的轻笑此起彼伏。
「哎哟,这孩子!」
窦老太太终于明白过来,掩口直笑,几位做客的公侯夫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一屋子人瞅着窦老太太、洛氏和白宛三人,心思各异。洛氏领悟过来,顿生恼意,却不好表露。
秦月茜也弄明白了,以为白宛博了个满堂彩,端的是气不打一处。
实则,白宛被她弄脏了直裙,回去后,发现衣箱里除了艳色衣裳,只有这件雪青色交领襦裙是没上过身儿的新衣。当时白宛就想,北苑上房悦心阁里挂着一张《麻姑献寿图》,仙女麻姑身边的小侍女便是梳着鬟髻,着交领青衣,自己不妨就用这个说辞蒙混过去,应该可以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