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前些日子小王特意入宫请太后去问问娄妃,其父身为太守,一年上缴税收为三十七郡之首,为何民生还这般艰难,是小王的消息错了,还是他娄家在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
半月前?!惠帝凝神回忆,确乎是那个日子,就在秦钦遇害的三五天后,那时候慕容琰就已然介入了么…莫说惠帝,就连秦鸿谦心里都是一震。
话及此处,慕容琰的目的已然呼之欲出,又是哭穷,又是传令封山。他明面儿上是在向皇上要郁山这条金矿,而暗里,归根到底,只怕还是冲着白濯那桩密案而来!
秦鸿谦眼角一跳,上前跪请:「皇上,都是老臣教子无方,事情皆因闯祸的孙儿而起。打草惊蛇,误了时机,以致现在张大人措手不及。臣请将功补过,亲赴郁山督查!」
一朝丞相,哪能真去。秦鸿谦摆明就是打着挟报私仇的名目,争取主动权,想先把慕容琰挤出去局外去。
君臣默契已久,惠帝自然心领神会,伸手示意平身,一脸沉痛:「老丞相痛失爱孙,还如此请罪,教朕情可以堪!那郁山千里迢迢,朕又于心何忍?」
话里已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慕容琰浅浅一笑,线条分明的俊颜上更显隽儒。
上前搀起秦鸿谦,顺势劝道:「老丞相是国之砥柱,该多多保重才是。」
「小王日前就因旧伤发作,咳喘了好一阵子,病中还要巡视军营,想想好无意思。我大燕人才辈出,何须咱们事事亲力亲为。譬如,西山军营,本就是履行拱卫京师,城外布防之职责,理当如羽林、虎贲一道,交由郎中令秦大人统一节制。小王代管已久,也不知皇上肯不肯让琰也躲一回懒…」
西山军营!沉甸甸的四个字,如空中飞石从天而降,吓傻了张轶珍。
眼前的状况分明已经从一桩案子,衍化到了朝局变动。饶是秦鸿谦老谋深算之人,也没料到慕容琰会有这一出儿。
惠帝只觉自己耳朵出了岔子,西山军营啊,就在城外三十里,整整八万精锐之师。
自登基以来,这支先帝组建,交由慕容琰管制的护君之军,就象一颗钉子钉在惠帝心口上。为了拔除它,惠帝不知想了多少昏招,可惜慕容琰滴水不漏,楞是让他挑无可挑。
如今慕容琰竟然肯拱手让出?
就为了区区一条金矿!就为了替一个已死了五六年的烈侯鸣冤叫屈?说实话,白濯哪里去屈了,封侯进爵,儿女都有御赐的殊荣,不可谓不光宗耀祖!还待要怎地?
惠帝深深地被诱惑了,他已不是登基之初,如履薄冰的太子。如今四海归心,皇权稳固,又有丞相替他遮掩周旋。纵然慕容琰要翻旧案又怎样,替罪羊是现成的,就如同娄家一般…
可是,西山军营的兵权啊!机不可失。
这一次他可不会交给郎中令秦修业,他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天子之兵,那是一个帝王的尊严!
秦鸿谦也犹豫了,西山军营和陇山骁骑营同时驻扎在京师之外,原本都在慕容琰管制之下。陇山骁骑营人数更众,驻扎的更远;西山军营虽然规模略小,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起码慕容琰妄图轻易逼宫,是做不到了。
看着惠帝眼中兴奋的亮光,秦鸿谦已知答案,遂抱了手,不再说话。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不然从不上朝的裕王,此刻怎么会站在宣室殿里,秦鸿谦暗暗自嘲。
这是皇族之内,权力巅峰上二人的交易,又哪有他与张轶珍掺和的份儿!
「皇叔身体违和,怎不与朕早说。宫中御医可有小皇叔合意的,自管带回王府去,替小皇叔好生调治。」见丞相也无异议,惠帝难掩欣喜。
「谢皇上关怀,臣旧疾已愈。」慕容琰话语平静,绵里藏针。
「诶,还是大意不得!朕倚重皇叔的时候还多,譬如孟贲,若是皇叔不提,朕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惠帝当然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当即也抛出筹码:「不如这次,就让孟将军协查。张卿,速命左监前往涿郡,与孟将军合力彻查娄家私采金矿一案。」
第137章急着嫁
金口玉言,尘埃落定。
查究郁山采金案的权力,顺理成章落在慕容琰手中。区区一个左监,到了郁山与孟贲数十万虎狼之师一比,根本就是个摆设,张轶珍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当下回去好生交代一番,如今他已不敢再奢望史册留名,只求明哲保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