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惟元因放不下先帝,便有了此行。
惠帝心中不悦,眉宇间渐不耐烦。穆太后却耐心十足,听罢董惟元的话,感怀唏嘘,还让惠帝召了殷太常前来,安排祭奠之事。
君臣又聊了一回,董惟元不肯受太后赐宴,告退离去。
看着董惟元清傲固执的背影,惠帝又是气馁又是无趣,端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一肚子不适宜。
穆太后却设宴婉言挽留,还问惠帝怎么看此事。
惠帝正满心烦闷无处诉,索性当了穆太后大肆抱怨了一番。
穆太后不住点头,表示理解,惠帝消了气也无奈惋惜:「朕也不是让他违誓,不过教他留在京中,偶尔替朕排忧解难罢了,他却还是百般推诿!」
「皇上是一番好意。」穆太后先是赞许,接着又开解道:「所谓恃才傲物,古来真正有才学之人,难免清高些。更何况,董阁老文韬武略,绝非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夫子的可比。」
「不过,哀家听说他身体委实不好。今日看他不过才六十的人,一头白发竟如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一般。可见当年辅弼先帝,他也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
惠帝脸色稍好看了些,仍是坐着不语,讪讪无趣。
穆太后眼波闪了闪,轻声道:「若是皇上实在想留他,哀家倒有个办法。」
「太后有什么好办法?」惠帝眼睛一亮。
经过这回选秀,穆太后虽一时胡涂,帮着惠帝算计了皇后,不过也歪打正着,赢得了惠帝几分信任。
「今日皇上和哀家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言,怕也无济于事。」穆太后无声一笑道:「哀家想,既安排了他后日去祭奠先帝,皇上不如让太子陪着他一道去太庙。」
「太子!」惠帝愕然。
「皇上忘了?俭儿的名字是先帝赐的,也是董阁老建议的。此去,阁老若能见到太子,必然高兴。」穆太后神色坦然:「到时,让太子在先帝灵前跪拜阁老为太子师,苦苦哀求。说不定,阁老一心软,就应了呢!」
惠帝不禁眯眼沉吟。
穆太后又微叹了劝道:「自古慈母多败儿,俭儿渐渐大了,又是国之储君,不宜总是跟在妇人身边,耳濡目染,学那些小家子气。董阁老进宫,本就是他们赵家人请进来的,这是个好机会!俭儿若能替皇上留下阁老,也是大功一件。」
惠帝这才动容。
他素来就觉太子俭与他生疏,且太过于亲近赵氏,此番,能顺理成章将他从赵后身边带离,交托到董惟元手中,委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314章本王高兴
穆太后也不催促,低了头顾自饮茶。
太后深知,帝后之间虽一直有些嫌隙,但俭儿毕竟是皇长子,惠帝的亲骨肉。惠帝再厌恶赵,也还没到连自己年幼的儿子一起嫌弃的地步。
想着留下董惟元和让太子俭疏远赵氏两宗好处,惠帝缓缓点头道:「太后说的是,朕像俭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先帝在前院读书了。俭儿如今还一团孩子气,是该让严师拘一拘性情。」
穆太后含笑称是。
当晚,惠帝便去了皇后寝宫,又召来太子。
赵听了惠帝的安排,又惊又喜。因着,董阁老是父亲亲自带进宫的,赵不疑有他。纵然心中一万个不舍得儿子,还是痛快答应了。
太子俭尚年幼懵懂,但也久闻董惟元的贤名,看母后没有反对,便认真将惠帝的嘱咐都一一记在心里。
两日后,董惟元随了殷太常去太庙,到先帝灵前追思祭悼。
太子俭一路相陪。
待董惟元一应礼毕,他仍然对着先帝遗像跪地哭泣,悲戚不已。
董惟元难得松弛了素日的冷面孔,出言抚慰。
太子俭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布衣青衫,前额高凸,稀稀拉拉的白发一丝不苟用竹簪固在脑后,看起来十分智慧亲切。尤其那双眼,眸光明亮异常,细看之下,里头仿若包含着宇宙万物之理一般,教太子俭不禁忘了父皇的交待,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敬仰好奇,以孩童的纯真凝住董惟元。
董惟元报之以微笑。
他本就对惠帝即位,一直多有担忧。前些日子裕王慕容琰微服登门,陈清利害,恳请他来东都教导太子。董惟元思前想后,答应了回京看一看。
此番,瞧见眉眼酷似先帝的太子俭,还有孩子未泯的童真,董惟元心里便柔软了一片,越发觉得裕王的话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