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顿时一阵冷飕飕的,玄枭想想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几个以死谢罪事小,王爷岂不是又要如当年端静公主薨逝时那般,悲愤欲绝,心如死灰?
实则,慕容琰当初也一直觉得,凭浅夕的机警,自保绰绰有余。留下玄机六影,不过就是给浅夕充补人手,并非贴身保护。所以论起来,错不在玄枭。
浑浑噩噩出了大宫,玄枭将此事告知玄鹰,至于,到底要不要如实传信给王爷,两人都没了主意。
这边六影兀自举棋不定,那厢,浅夕却因为赶走了玄枭,心里郁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帝姬为何要这样做,为了月澜,不值得。」不知何时,秦月澜竟悄悄站在内殿门侧,毫无血色的脸上沉静平和。
昨晚从霁月轩回来,她就被浅夕留在了这里,二人同宿一室。虽然如此,她也知浅夕的真正身份不能曝露,是以,人前仍然以帝姬相称。
「姐姐怎么起来了。」浅夕唇边浮起一缕温然的笑意,扶着秦月澜进去。
琼花碎步跟在后头,怯生生道:「奴婢方才也劝了帝姬,可帝姬不听。充媛娘娘…」
「你先出去吧,好生在外头守着,我有要事与姐姐说!」浅夕支走琼花,与秦月澜一道坐去凉榻上。
秦月澜看她支人出去,显是有好些话在等着自己。
是以,一见浅夕坐定,秦月澜便先声夺人:「我知你素日聪明,但这事,我却不能容你。只要你做了裕王妃,常常进宫来走动,一样可以照应于我。这道理连琼花都知道,你怎反倒胡涂了。」
浅夕微微安抚:「担心姐姐自是原因之一,可我现下也有许多不得已。」
叹罢,浅夕便将自己已有身孕,恐一两月后难再遮掩之事和盘托出。
秦月澜闻听,先喜后惊,拉了浅夕的手急道:「如此,我更不能让你胡闹了,你是他的庶妃啊!我刚才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玄护卫亲口所说,王爷不日便会回京。你素来有办法,只要你我二人咬死不认,将册封之事设法拖住,王爷一旦回京,便可出面求娶。纵然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但以王爷待你之情,一定不会在意的!」
「那然后呢,」浅夕端坐不动:「我便从此在裕王府里坐以待毙,将来连自己的孩子也保全不住么!」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秦月澜郁结。
「姐姐你可知道,方才玄枭的话并未说完。魏国与大燕是世仇,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魏贼连破三城,大燕深藏在暗处的积弊,已然被魏人知晓,再加上恰逢大灾,魏人怎么肯轻易放弃!」
「真正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王爷他,恐怕会亲征西南…」
这也正是为什么方才浅夕听到慕容琰要回京的消息,没有半分欢喜,反而越发郁郁不欢的真正原因。
云山雾罩,秦月澜困惑的眨眼:「你说的这些军国大事我不懂,可是王爷横竖是要回京不是么?先将你和孩子都安顿好,王爷才能安心出征,不是么?」
「可我不能安心啊!!姐姐。」浅夕骤然激愤,眼中泪光:「以皇上的劣根性,藉此大战,定会害苦了王爷不说,还会飞鸟尽、良弓藏,想尽办法,让王爷最终死在西南战场上!至于王爷的孩儿…」
抚着小腹的手颤抖,浅夕眼前闪过白毓还略显稚气的面容:「他,必会斩草除根,反正这种事,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了!」
愕然呆坐,秦月澜虽是女流,到底出身相府,耳濡目染之下对朝政也略知一二。浅夕的话清楚直白,以她在宫中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信惠帝做得出来。
「那,那你打算如何?」秦月澜黯然心疼。
「若是做了裕王妃,凭我柔然帝姬的身份,纵然可以对王爷有所帮助,却无法左右朝中之事。」浅夕缓缓转头,起身看定秦月澜,目光坚似金石,一字字道:「所以,我不止要留在这宫中为妃,还要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挟皇权以策群臣!」
冰玉般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有额间花钿如火,鲜艳耀目。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小小的身躯教秦月澜仰望。
威仪,谋略,在浅夕这里,一切都显得驾轻就熟,理所当然…这真的是大伯父田庄上长大的小庶女么?
「四妹,你实话告诉二姐,这半年来,你失踪到底是去了哪里?」秦月澜有些恍惚。
「那日在家中,大姐用腐肌散害我容颜尽毁,还让人追杀于我,二哥带了我去柔然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