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死水的大宫有了勃勃生气,借由庶务,众嫔御的目光交织成一张网,宫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再沉于暗处。
许多宫弊暴露出来,浅夕就让徐嫔一件件整理在案,再借凌嫔的刚直无私,查实纠正,颁下懿旨昭示六宫。
大批宫人被一次次恩赦出宫,除了太后殿、广阳宫,其他各宫人数都剧减了四五成,却并没有谁喊人手紧缺。
一则,皆因各宫主子从前都是些不受宠的嫔御,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跟着日日半死不活,并没有什么油水。如今能干些的小主都领到了差事,不仅可以按实到秦月澜那里支领公银,手中还有了权,于是,主子身边的人就要跟着管事!有这样的机会,宫人们都争着掐高拔尖儿,生怕有人来分自己一杯羹,谁还会嫌少了几个老弱、傻懒的人手?
二则,浅夕几次整顿,明令处罚,宫中气象一新。如内务处、尚衣局、尚膳房等一应所在,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挑肥拣瘦、偷三漏四,虽然算不得个个都殷勤值守,但是瞧人说话、看碟儿下菜的事委实少了许多,各宫主子、下人都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根本没有少了人伺候的窘迫感。
最后一点,便是在人情上头。
宫人服役本该一到二十五就出宫,但是往往实情是,囊中羞涩的下层宫人,都只能排队等「赦令」和「恩典」,有的甚至一等便是白头,或者不到白头,就累死在掖庭里。
现在浅夕重新造了宫册,存于内档。哪怕是十五岁入宫的宫人,十年之后依然在主子的宫册之上,凡到了年龄的,每年主子都会挑选垂问,勾除一次。若是人没了、死了,主子都要向下头的管事太监问明来龙去脉,方可销名。如此一来,底下人做手脚的机会便大大减少。
至于那些恶名在外、骄横黑心的管事太监,凌嫔嫉恶如仇,早就容不得撵了出去。浅夕一番革除擢拔,去旧换新,懿旨推送下去,便不会被底下人偷偷打了折扣。
如今杂役宫人都有了指望,心知只要勤勉做事、不犯错,就能在役满期到的一二年内被顺利放出去,是以,投机取巧的少了大半,众人各司其事,事半功倍。
相应的,内库宫银因此一项,便节流了大笔支出,数额之巨,直教秦月澜咂舌惊喜。
第450章御题金匾
浅夕的反应却平常,这点银子,在灾患面前就是杯水车薪。不过眼下她在宫中革故鼎新,手边有了这些余银,令行禁止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
另一边,赵怜儿则被浅夕遣去照料太子。穆太后病重,未必能如从前那般疏而不漏,太子是赵家最后的希望,赵怜儿用尽心力,也会将太子一应起居周全的妥妥当当。
如此整肃了大半月下来,众心归一,浅夕按部就班,群策群力,倒也不十分累。
这日,天澜风高,恰是秋果熟肥之时。
众嫔御回完事离开后,浅夕就半卧在锦榻上,跟满桌的鲜果点心奋战。近来她食量大增,加之先前觉得亏待了宝儿,是以放开了肚腹,一味摄补。
从前消瘦的脸儿渐渐圆润起来,肌肤饱满,莹透如玉,雾光笼罩;纤细的身子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甜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吃得多了,还是妊娠的缘故,横竖是凹凸有致、窈窕起伏,女子见之羡煞,男子望之失神。
点心吃掉了接近大半,浅夕懒洋洋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算,算来算去,宫里就剩两件事,还没办妥。
一件是主诊太医的事,一件是裴麟的事。
看着主子吃得差不多了,琼花才上前询问:「安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娘娘要见么?」
「恩恩,」浅夕又咽了一颗葡萄:「赶紧传进来吧。」
快些把事情办完了,她中午就能消停午歇。
小宫女把纱帘子降下来,安瑞就从外头躬身垂手进来了,身上背着一只药箱。
看他一身官袍烫的平整,领口袖口露出的中衣皆是雪缎滚边,定是专门换了新衣,才来请平安脉的。
浅夕咬着酸梨,暗暗替他可惜。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是看不透呢!这多年在太医署,要是好出头,早就出头了,难道单等到给她诊出喜脉来,就转运了?
哎…迂腐。
「安太医来啦。」浅夕话中笑意,却没有半点看座,或是让他请脉的意思。
安瑞踏进殿门的时候,只用眼风扫了一眼殿内情形,就见无风自舞的纱帘里美人潋滟,他赶紧深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