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端坐一旁,如老僧入定一般。
无奈摇头,收回目光,浅夕忽然在御座之下角落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毓!
纵然面目模糊她也绝不会认错,定是皇后怜惜,邀了他来赏戏,可他却一人独坐角落,面前的膳食动也不曾动一下。
紧紧地盯住毓儿,浅夕连颐华郡主从屏风后探头频频向她使眼色示意都没发现。直到一个小宫女来到洛氏和浅夕的宴桌前,说郡主请小姐过去说话儿,她才惊觉。
颐华郡主与娄夫人单另坐在屏风围起的隔间,娄夫人去与他人闲话赏戏,裴颐华便邀了浅夕过来同坐。洛氏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当即嘱咐了浅夕几句,便让她过去陪伴郡主。
终于有了同龄可交流之人,裴颐华拉着浅夕坐下,可巧底下正好演到《次非斩蛟》的戏目。孟希宜长身玉立演次非,众侏儒扮胆小的船客,虾兵蟹将则是一群孩童,憨态可掬,四下里笑声顿起。
浅夕开心安慰,这出戏当年毓儿只是去看了一小折,回来还被自己斥责,今日便权当弥补吧。
朝崇楼抬眼望去,座位上却不见了白毓,浅夕四处乱看,才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下了城楼悄然离去。
难道是触景伤怀?浅夕一阵揪心。
「郡主,贵妃娘娘有请!」
戏不知何时演完,底下又换了歌舞,一个满脸带笑的宫人来请裴颐华。想必是看了真龙显身一折圣心大悦,要行赏赐。裴颐华不敢耽搁,让浅夕稍坐,自己便随了宫人去御前。
心念一动,浅夕起身将身边的宫女按在座位上,匆匆说句「内急」,就后脚下了阕楼。
四下里,侍卫林立,并不见白毓的身影。
浅夕蹲在暗影里,咬了手指苦思。恰逢孟希宜的戏,毓儿便起身离去,看那孤零零的背影,莫非…
一咬牙,顾不得许多,浅夕七弯八拐就朝北宫去,太后殿离此不远,长乐宫更近。
好在宫里的小路她都熟,不消一盏茶工夫,她便到了长乐宫。白毓果然呆呆站在宫墙外,茕茕孑立。
去年此时,她便是在这里离世,如今宫墙外已然一片荒芜。
听到脚步声,白毓蓦然回头,一道温柔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姐姐?」白毓脱口而出。
仿若是等待了两世的呼唤,泪水几乎要奔泻而下,浅夕拼命压下心中的酸楚,盈盈上前:「浅夕见过小侯爷。」
明月当空,本就不再是当年白宛的绝世容貌,白毓自然辨认的出。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侯爷记性真好。至于怎么来的这里…自然是跟着小侯爷身后,一道来的。」浅夕挽唇微笑,起心逗他:「听闻小侯爷出生在冬月初八,浅夕生辰正好是冬月初五,大了小侯爷三天,这声姐姐也当得。」
「哼!」白毓转身愠怒:「这个世上再没有人配做本侯的姐姐。」
心微微一颤,似乎遗失已久的温暖又被寻回。
「这就是宛公主生前住的长乐宫么?」浅夕不与白毓争辩,只和他一道仰望了黑魆魆的宫墙:「小侯爷到这里来,必然是思念公主了,可小侯爷一晚上什么都不吃,不知道宛公主知道了会不会心疼。」
她竟一直盯着自己,连自己宫宴上不曾吃东西都知道!
面对身边这个胆大的女子,白毓不禁侧目。还有,关于自己,她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第44章旧人新颜
无视白毓困惑的眼神,浅夕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的丝帕打开,里头躺着两块牛乳核桃糕。
「吃这个吧,我方才尝过,一点儿也不腻。」浅夕擎到白毓面前。
淡淡的焦香萦鼻,白毓一阵恍惚:「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浅夕强忍了笑:「男孩子都不喜甜,我家二哥也是。小侯爷就赏脸垫补点儿吧,不然饿坏了,连哭公主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抗拒,白毓伸手拈起一块放在口中咀嚼,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晕开,连眼前的陌生小丫头也变得可亲可爱了许多。
自打上次在马市见过,白毓就对这个相府的小庶女好奇的很,可现在人在眼前,他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浅夕看着白毓吃糕,眼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温声开导:「小侯爷,我姨娘也是去年过世,但她走前告诉我,让我好生跟着嫡母,要每天都高兴。若是我日日想她,时时伤感,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