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太上皇这是又什么表情,难道不信一个小小的太医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哈哈哈,太上皇知道他是谁么?」秦月澜越说越痛快,仿佛在谈论一个极愉悦的话题,而事实上,看着惠帝青如死灰的脸,她真的愉悦万分。
顾自咯咯笑了片刻,秦月澜平静下来,才又字字清晰道:「他啊,本姓严,名叫严若儒,乃是被诛九族的光禄大夫严望山养在外头的私生子!哈哈哈,不知道这个答案太上皇觉得够不够?」
脸部猛地痉挛起来,惠帝眼中忽然奔涌出眼泪和痛恨。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惨,原来竟是拜严家父子所赐!
「啧啧啧,」秦月澜摇头蔑视:「太上皇这是在恨谁?依臣妾看,您还是该恨您自己,若不是当年太上皇让那严望山谋害烈侯,严望山又何至于被皇上弃车保帅,诛了九族灭口?严若儒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又哪里有这等机会,跑回东都,还潜进宫来,淫乱妃嫔,戕害龙体…太上皇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老泪纵横,惠帝口中呜呜,只是将左拳攥了又攥。
歪头想一想,秦月澜又不忍叹道:「哎,真不知道太上皇到底做了多少孽,连太子俭这么好的孩子,都要受你连累!说起来,要不是太上皇不顾人伦天道,非要带病凌虐庄妃,庄妃又何至于恨得在簪子上喂毒,害死俭儿。」
「故是若太子还在世,本宫与妹妹怎么也要顾及他的感受,让太上皇多活两年,您说,是不是?」
字字如刀,扎进惠帝心口,惠帝翻着两眼,直觉一口腥血在喉中翻腾,周身都冷了下去。
「哼!不管如何,他都休想多活!」寂暗的大殿上空忽然传来冰冷的话语。
秦月澜也仰头愕然。
第534章长亭送别
一道流烟般消瘦的身影从屋顶飘落,白毓扯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脸冷峻肃杀。他已在大宫后山潜伏多日,无奈渐台守备森严,直到今日秦月澜来,他才找到机会,潜入大殿。
顿时惊恐,惠帝见到白毓,下意识就朝秦月澜脚边缩去。
秦月澜厌嫌躲闪,却并没有退开。
修眉竖挑,白毓手中寒光一闪,一柄柳叶薄刃已隐于肘畔:「娘娘方才所言,毓悉已闻听。既然怡妃娘娘也如此痛恨此昏君,为何还要阻挠在下取他狗命!」
「这条狗命还真是值钱,教这么多人惦记!」冷冷回瞥一眼惠帝,秦月澜哂笑:「不过本宫来了半日,倒改变主意了…太脏的东西,若是取了来,本宫嫌污了手。慕容祈!此生、来世,我秦月澜都不想自己的名字再与你有半分牵扯!」
说罢,秦月澜玉指轻弹,拨了手中玉瓶的塞子,朝惠帝痛掷过去。
瓶口甩出几滴无色无臭的汁液,落在青砖地上「刺啦」有声,白烟直冒。
惠帝仓皇躲闪,玉瓶仍是撞在他身上,滚落在衣褶里。
吓得声儿都出不了,惠帝在地上滚成一团,瑟瑟发抖。
秦月澜昂然不屑,推了木轮出去,忽然又蓦地回转,弯腰俯身盯住惠帝道:「还有一事,最好一并也告诉你。宝儿并非是太上皇的女儿,那一晚,你连郁妃妹妹衣角都没碰到!宝儿其实…」
含笑做出一个口型,秦月澜就算不出声,惠帝也清楚的看到她说的乃是「裕皇叔」!裕王,宝裕…惠帝脑中轰得炸开一般,眼神空洞呆滞。至于秦月澜之后所说,后宫诸姊妹,包括她与郁妃在内,都是如何恶心、厌嫌的他的话,惠帝竟一句也没听进去。
终是洒脱而去,沉重的殿门大开,外头斜阳正好!秦月澜苍白瘦弱的身子笼罩在暖色的光中,被镶上一层虚无的金边儿,渐行渐远,渐远渐逝…
惠帝缩在地上,佝偻着身子,掩住双眼,蓬乱的发间竟有几缕花白。
白毓望望外头长空浩渺、天高云清,终是深吸一口气,「唰」得收了短匕,也大步朝殿外走去。只留下腐肉一般恶臭瑟缩的惠帝,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
这天,注定是多事而又不寻常的一日。
夜间,花气芬芳的桐花殿里,秦月澜穿着她素日最爱的杏红罗裙、水晶流苏钗,安静的躺在绣榻上度过了她最后的时光。浅夕含笑守着,直到她离开,泪珠才顺了腮畔滑落在秦月澜腕间的红斛籽手串上。
浅夕知道,秦月澜想要再次戴上这副串子,已与洛云渊无关,她只是又变回了那个还会憧憬爱情的秦家二小姐。至于入宫后这一段漫长艰难的岁月,她选择了摒弃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