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琰信步下船,岸边早有侍卫相迎。
朱漆大船上,区家大爷牢牢盯着对面船楼的动静,一想到方才王爷夺窗而出,区家大爷眼里就都是震惊惶然。陆昌站在灯影儿里抿嘴暗笑,看着王爷登了岸,自己也忙乘了小舟,渡过河岸。
四下里都是窃窃语声,慕容琰玄衣便装,虽有灯光,夜里到底黑暗,难得辨认。众人纷纷打听朱漆大船上乘坐的到底是谁家公子,有那样俊俏的身手,飞身踏波救人。
秦家画舫里,秦月曦银牙咬碎,被田妈妈死死按了手,才没有砸琴。
半晌,秦月茜怯怯从外头进来,低声说:「殿下走了。」
「咣当!」秦月曦一把扫落案上香炉,转身伏在锦垫上嘤嘤哭泣。田妈妈忙吩咐众人放下轩窗,将画舫关得严严实实,抱着秦月曦连声安慰。
第57章芳心归宿
秦月茜呆呆地站在一旁,她也很想说点什么,以示对浅夕的不满,可嘴里嚅嗫多时,还是没能凑出半句来
恨恨抬头,秦月曦泪眼看了秦月茜无动于衷的表情,当即上去掐了她的手臂嘶声骂道:「死丫头,让你来就是隔岸观火的?很好看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秦月茜顺了秦月曦手下的力道扑跪在地上,忍痛控诉:「茜儿是在想,为何那火灯笼没烧光了那丫头的头发,教她一辈子见不得人。那丫头屡屡坏三姐姐的好事,真不如死了干净!」
「这些人,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秦月曦歇斯底里:「死?早晚有那么一天…」
田妈妈忙捂了秦月曦气得发白的唇,生怕外头人听见。
秦月茜伏在地上,越发印证了心里的想法,瑟缩发抖。
月儿高悬,舷上的花瓣被夜风一吹,散落满船,凋残不堪。船娘们似乎也觉出主子不悦,小心翼翼踩着船桨,悄然离开。
剩下朱漆大船上的区家大爷又恼又乱,急吼吼召了下人来沉声吩咐:「速去打听那位秦四小姐是何人,还有,洛家楼船上今日都有谁?快去!!」
偃旗息鼓,一场盂兰胜会不欢而散。
相府里全乱了套,其中以三房最惊。
李氏拽了秦棣、月澜一句句细问,卫姨娘跪在角落里,眼巴巴儿望着精神萎靡,昏睡迷糊的月潆哭得泣不成声
三老爷秦修远一脸铁青坐在一旁,直到话都问明了,眼神才稍稍缓和:「今日晚了,明儿个一早你去跟大嫂道个谢,到底是四丫头下水救了潆儿起来,也是极凶险的。至于怎么失足落水,就不要问了,待过两天,势头平息了,再好好儿拷问那些跟去的丫头!」
「我省得,老爷放心。」李氏忙起身应下,又转头朝跪在地上的方姨娘叮嘱:「老爷的话你都听见了?莫要爱女心切,就犯起胡涂来,仔细反害了潆儿。」
方姨娘泪眼婆娑,伏地叩头:「全凭夫人做主!」
夜已渐深,四下俱寂。
秦月澜独坐闺房内,在灯下翻看一方帕子,上头乌漆漆的一团已可以确定是油污无疑。
月潆被救起来后,她在月潆失足落水的位置发现了甲板上有块油渍,便悄悄拿帕子擦了带回来。她也是学过家事的人,这油像极了厨房的荤油,闻起来很是熟悉。月潆虽然小也六岁了,若不是被油滑了脚,未必就会毫无防备地跌下船去。
但洛家的七福宝船有专门的船工船娘悉心打理,甲板上光洁干净,怎会恰好在她们玩耍的位置有一块未清理掉的油渍?还有那串被风吹落的灯笼,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实在显不出「凑巧」,倒像蓄意而为。
是谁想要害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大房那几个丫头做的手脚,还是自家人里出了黑心鬼?秦月澜揉按着额头想不透。
方才当着父亲的面,她没有把这方帕子拿出来,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母亲李氏也没什么信心,从前那几个姨娘的孩子…算了,唇畔漾起一缕苦涩,秦月澜将帕子塞进妆匣底层,自欺欺人的想着:二房在今晚这事儿上倒撇得清,保不齐没在背后动什么手脚。
疲惫的躺回帐中,秦月澜呆木的脸上没有半点困意,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厌倦。
厌倦每一张人前人后伪善的脸孔;厌倦深宅大院儿里暗无天日的龌龊;厌倦每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脚下都踩踏着数条冤魂…整个世界都藏污纳垢,只有一道光!一个人!从她见到他真情流露的那一霎起,就照亮了她心底的每一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