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雪落云飞_作者:七弦lyre(24)

2018-11-23 七弦lyre

  清扬这才想起来,“呀”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他说,“没事。”

  他们一起去吃饭,他吃的是云吞和小笼蒸饺,给她的广式煲仔粥,米粒浓香软烂,又落胃又舒服,吃完饭又送她回家去,他不是多话的人,她也不是,两个人只是沉默着,可是那样的沉默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堪,窗户外头的灯火连环的浮点过去,缤纷的五色,这世间从来都是这样的浮华,越发衬得那一小片的宁静,十分十分的可贵,十分十分的难得一样。

  等到了楼下,她先下车来,他也跟下来,说,“再见。”

  她说,“谢谢——”

  他说,“不用。”。

  清扬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对他点了点头,春天虽然已经到了,可是一早一晚的天气还冷,她穿了一件月白的风衣,扎了一条长长的红围巾,围巾上有缤纷的流苏,琳琅的垂落下来,有几根却飞了起来,粘连在她的长发上,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的,帮她理开。

  清扬一愣,本能的理一理头发,脱口就说,“谢谢——”

  他还是斩钉截铁的,“不用。”

  清扬怔了一怔,转过头来有点奇怪的瞧着他,他点了点头,她也微笑起来,对他扬了扬手。

  后来他就开始约她,说是约会吧,却又不像,他忙,她也忙,一周轮不上一次,他会给她电话,一起出去吃个饭,有时候吃完饭了,时候又还早,就会到附近的茶楼里坐一坐,他不是多话的人,她也不是,有很多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都只是枯坐,可是那样的枯坐又似乎是十分的安然,可以让人清清静静的,什么都不要思想一样。

  总是在那种静静的场合,他从来不带她出去喝酒打牌,或者是那些声色迷离的场所,他的气质里有一种超出一般男人的沉稳与干净,却并不是死板与古旧,他只是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跟生活品味,而这些方式或者说喜好方面,有那么一些,跟她有无意识的重合。

  清扬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就像是陈年的旧友,谈论说笑总是会有一种默契,渐渐的熟悉,有时候也像以前那样拉着大堆出去玩,他总是送她回家,也不管时间有多晚,隐隐的就是比别人更进一步的关系,聂无涯他们那一群人都好玩,说话也是百无禁忌,难得居然没有一个人言三语四的打趣。

  有一天一起出去吃饭,吃了一半居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的落下来,他们两个坐在日式餐厅的榻榻米上,推拉式的纸门虚掩着,上面工笔细描的浮世山水,小径轩窗,曲折回廊,穿着和服的女人两眉如豆,旁边是用工整的汉字小楷,一字一字的写着优美精致的徘句——这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

  窗子半开着,水汽扑面进来,她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雨声,一滴一滴的细雨,轻轻的洒在后园里那一棵花树上,雪白粉红的花瓣散下来,滚在泥水里,桌子上的瓷器也有花吹雪,没有一朵是不开的,画得太淋漓尽致,所以莫名的就有一种凄美,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已经老了,花开一季,她就老了一年,花年年年年的开,她年年年年的老。

  雨声太轻,雾气淡淡的飘进来,走廊上传来优雅的三弦,一声一声零散的拨动,听得长了,也就有了调子,那调子像是在怀旧,那个时候刚刚过完端午节,她的腕子上还缠着五色的丝线,便走到窗子的前面,拿着指甲刀剪断左手的那根,可是她的左手不如右手灵活,夹了好几下,右手的那一根还是没有断掉,他也走过来,替她拿着剪刀,轻轻的剪下来,然后把丝线放在檐下的水坑里,那一根细细的丝线很快就变湿,沉了下去。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他微微的俯下身子来,他离她很近,连呼吸都拂到手上去,她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悄悄的侧了侧身子。

  他向着窗外看了一会,指给她看,“沉下去了。”

  她也探出头去看,说,“小时候过端午节,都会在下第一场雨的时候把五彩线放到水坑里,据说会变成蚯蚓。”

  他的手伸在外头,接了几滴雨水,两个人一起把头探了一半出去看,雨水簌簌的打在檐下,檐下是一丛一丛的白色鹅卵石,冲刷的太干净,那白在微青的天色中,有一点点的炫目,窗子是很厚的那一种纸张,带着淡淡的黄色,像是陈了很久的颜色,几片花瓣沾上去,仿佛是古老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