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重新阖上,她终于忍不住的,忍不住的回过头去,这样长的走廊,漫长得像是一条河流,这一头叫做此生,那一头叫做彼岸,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一个背影,慢慢的隐入尽头处的光明,渐渐的模糊掉。
她一直一直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不舍得。
可是对于决定离开他这一件事情本身,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她只是觉得凄凉,像是站在时光洪流的边上,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花好月圆天长地久一片一片的碎裂,被泥土冲涮,最后慢慢的沉到最最的底下,再也不见天日。
那样的一场青春的华丽的葬礼,他与她,都是命运祭台上的牺牲。
就像她与他的距离,隔了这一道长长的走廊,只是一道走廊,却已经分道扬镳,便注定了越来越遥远。
清扬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
还是那一个梦,那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大片大片的樱花树,开放得像雪一样的海洋,她一个人慢慢的,慢慢的在林间走,慢慢的走过去,那花朵终于凋落了,有风吹过去,一地的残红。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做这个梦。
周围似乎还有春天的花朵的香气,可是都是已经凋残的花朵,半干的花瓣在地上簌簌的来去,像是雪,又像是纸的碎片。
她从梦里走出来,那一场爱,是青春时候的一场大病,病好了,可是后遗症还在,不时的会咳嗽,会颤抖,会疼痛,那疼就像是从心底扎出来的细细的针,一旦触及,痛不可仰。
她还记得那个春天,那个春天里的甜蜜的冰淇淋,那一场比冰淇淋更加甜蜜的爱情,她和他走在花丛中,她的身上穿了一条白裙子,细细的掐腰,大大的裙摆,窄窄的袖子,她的个子比同龄的女生略微高一些,有一双纤细的锁骨,在镜子前面照一照,不一定有多漂亮,可是那一份青春逼人的明艳,连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是封凌宇拿着工作的第一笔薪水买的。
那一条裙子她穿了很久,穿得很爱惜,可是白色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颜色,第二个夏天里再拿出来的时候,裙摆的褶皱里就已经有了淡淡的黄,不管是用84洗,还是刷子刷,都不掉的。
他对她说,“别洗了,我再给你买一件。”
她说,“不,我就要这个。”
他笑,轻轻的敲一敲她的头,“犟丫头。”
她其实是很随和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确实会很犟,十头牛拉不回来似的,又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是有一种十分偏执的洁癖,就像是容不得洁白裙子上的污渍一样,她的爱情,也容不得一点点的玷污。
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大四,他的专业是技术物理,方向是材料科学,就在校外的一家电子公司打工。那一家公司很有名,是业内的翘楚,可是也素来都以工作严苛而出名,他非常非常勤奋的工作,常常是半夜了才回到宿舍,一张脸更是尖尖的瘦下去,她看了心疼,便劝他注意身体,他只是微微的笑,揽着她的腰,说,“我在为我们未来的家而努力奋斗。”
未来的家,是多么多么温馨的字眼,只这样听听就觉得幸福了,她也笑,说,“我不要很大很大的房子,也不要很大很大的落地窗子,我只要你,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最幸福的家了。”
“一定会的,”他说,细碎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的音调十分笃定的,“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不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的。”
到底是年少轻狂啊,那么轻易的,就以为是天长地久了。
后来就是七月里,两个人都毕了业,学校的宿舍自然是住不得的,封凌宇本来是打算两个人一起租一间房子,不但可以省下一笔钱,而且还可以经常见面,可是清扬仔细想了想,还是红着脸孔,摇了摇头。
她的骨子里本来就是那种十分传统的女生,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哪怕是暧昧边缘的一点点的试探也不可能,封凌宇也了解,只是微笑着打趣她,“看来我要快快的赚钱,好早早的把你娶回家里去,这样才有人给我做饭吃。”
清扬本来是害怕他生气,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便安定了下来,对他说,“你娶吧,只要你娶,我就嫁。”
他笑,“我现在还买不起一只钻戒呢,到时候上了教堂,我们拿什么交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