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我妈联系我了。”卿罗抬眼看着他,梨花带雨,满眼泪水。
“好事啊,”林枫想想,好像从来没听卿罗讲过她妈妈,“说什么了?”他嗓子还是有点哑,后四个字没怎么发出声音。
“你是说说什么了?”卿罗站起来擦擦眼泪,“我先扶你回去输液吧。”
林枫点头。
“说,说要接我离开!”
“去哪?”林枫并不吃惊,做了个口型,问道。
“北京。不要问我多久走!”
林枫输完液已经凌晨两点了。烧基本退了,只有37度多点。卿罗转辗反侧无法入睡。多年没见过面的,几乎想不起相貌的妈妈打来的电话内容回荡在脑海中。是跟林阿姨过还是跟亲妈过?如果跟林阿姨过,其实是增加林枫的负担,甚至让他生病。此时窗外下起了大雨,雨水密密地编织着,没有雷声,没有惜别,只有无尽的凄冷。
次日天空刚刚有点泛白,卿罗就背上书包,带上了些平时用的书就悄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房间,轻轻关上门。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碰瓷的小男孩在房间里哭泣,撕开了寂静的清晨。
一夜的雨后,楼下的地面湿滑。卿罗低着头走着走着,回眸望向红砖砌成的单身楼氤氲在蒸腾的水汽中,一切恍如一场梦,再见了林枫,再见了爸爸,再见了林阿姨,再见了刘璃……
林枫被孩子的哭声吵醒。洗漱的时候突然看见冰箱上贴着卿罗工整的字迹:
“林阿姨,林枫:
我走了,去找我妈了。保重!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
卿罗”
林枫丢下牙刷,漱了下口,套上球鞋就追了出去。楼下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头,背着手,缓缓踱步走进白茫茫的水汽中。林枫只穿了件毛衣,深秋的寒气刺进骨头缝。心里的寒气久久不能散去。
第 18 章
十月的天整日阴雨绵绵的,卿罗抱着书走在昔日的大学母校。那些没有林枫的日子一晃而过,就过了十年。脚下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粘在地上,任由车辆和行人蹂蹑,肮脏不堪。昏黄的灯光撒下一圈光晕,光晕里细雨如断了线的丝线数不清,缠绵不尽。
27岁的卿罗还是那个卿罗,那个逃跑的卿罗,就像是得了风湿的病人总是在雨夜隐隐作痛,她也总是在雨夜想起林枫,想起那段伤痕累累的岁月。离开了林枫,卿罗就到北方的城市参加了高考,考回了南方的城市,只想离过去近一点,又不敢触及过去。离开林枫家的时候就再也没接过林枫的电话,却一直保留着那个电话,那个古老的最初版本的翻盖智能手机。大二的时候,跟刘璃联系上了,还是忍不住打听了林枫的消息,听说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清华,去了北京。而自己却偏偏逃了回来。
越想心里越是抽着痛,是不是该放下,要逃跑就该彻底一点。得赶快把文件送给导师。卿罗还在读博士,今年读博二,是拜访研究生导师,才回到母校的,这些年除了读书和懊悔,日子也平淡得可怜。今年有个母校的小师弟也考上了她现在就读的学校的研究生,跟她是一个导师带,只不过他读研,卿罗读博。说好在实验楼楼下等着一起去找曾经的导师的,快走到实验楼了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还是那么不靠谱。
“我说师姐,我都要结冰了,你才来。”谢一鸣不知从哪里穿出来的。
“没看到你啊!”卿罗说,“我又没迟到。”
“你么逗,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么大一个人,你居然看不到。给你喜欢的红茶拿铁,洗洗胃,喂点营养给眼睛。”
“怎么跟师姐说话呢,”卿罗啧了一声,“我都不想谢你了。”
话痨师弟一路不停,头都要被他吵痛了。拜访完导师还非要送她回寝室。这个师弟能考上研究生,是卿罗出了力的。谢一鸣大一的时候,卿罗刚好在母校读研一,在实验室相遇,就一见如故,就一直在卿罗手下做实验,发了不少文章。
由于本科成绩优秀可以保研,他递交了申请去卿罗那儿读研,便继续忙碌毕业事宜。当时就是卿罗把他引荐给现在的导师,这谢一鸣居然以为稳上了,就没有联系导师。那天偶遇一师兄,说起:“你师弟不考了?不来复试?”卿罗才知道这坑货,居然没联系导师,差点水了导师。卿罗赶紧了谢一鸣,才让谢一鸣赶上复试,差点没读上,险些要去参加国家考试,又没复习,多半考不上的,得白等一年。所以谢一鸣最近满怀感恩之心,才入学,就帮卿罗做起了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