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眼眶一热,险些滚下泪来。
是隶书。
他跟刘炽一起进学,刘炽习篆,他习隶,刘嫮也随了他的习惯,写得一手好隶书。
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她的骑术是他倾囊相授的,她所会的一切都来自于他。
字迹可以变,但下笔的力度和写字的风骨仍与前世一模一样,干练,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陆吾朝着芳洲的方向追过去。
“翁主请留步。”
芳洲回头看他,他的心却狠狠抽了一下,只因她的唇被魏无恙凌.虐得肿胀不堪,红润又丰盈。
肢体快过脑子,陆吾朝她伸手,想抚她的唇,替她擦拭那刺目的红。
芳洲警觉地后退一步:“逸侯找我有什么事?”
“翁主认识这个吗?我记得大司马好像戴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掉的。”他递上墨色香袋。
芳洲接过香袋仔细辨认,脸上有了笑意:“谢谢逸侯,这香袋正是无恙所有。”
陆吾也跟着笑:“物归原主就好,快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不用看了,就是个普通香袋,里面没放什么东西。”芳洲可不想当着陆吾的面打开她写给魏无恙的情信,这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被第三个人看到就不妥了。
“既无事,那吾就先告辞了。”陆吾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芳洲摩挲香袋,想了想还是轻轻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素色锦帛,用隶书写着一首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字体娟秀,苍劲有力,只是有些发黄,落款是一个肆意又张扬的“嫮”字。
第60章
嫮者,美好貌也。
这世上叫“嫮”,又跟魏无恙是旧相识的,除了那位已逝的燕国翁主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原来,她跟魏无恙有过一段情。
自十岁与魏无恙相识以来,芳洲一直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初次与唯一,没想到在她之前,他还有过这么深沉的一段爱恋。
他守口如瓶,从不对她这个枕边人透露一言半语。
是啊,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那是他与她的故事,跟她这个局外人何干。
舌尖又苦又麻,心口也是酸涩难当,挺直腰,芳洲迈着平稳的步子缓缓走回内室。
“腓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刘蝉衣扶住芳洲肩头,满脸关切。原以为小两口偷会后你侬我侬情更浓,谁知女儿不仅没有喜色,反而一副失魂落魄之态。
芳洲心中一热,恨不能扑到她怀里向她倾诉委屈。这世上,除了阿翁、魏无恙、曾大母和白泽,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就只有她了。
看到她就像看到阿母。
“我……”目光触到她焦急的眸子,芳洲忽然醒悟,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怎么能哭哭啼啼,坏了兴致。
“无事,就是日头有些大,晒得人心里发慌。”
刘蝉衣松了一口气,扶她到床边坐下,温柔一笑:“那你赶紧歇歇,仔细中了暑气,我让人给你煮酸梅水喝,再加些冰糖,酸酸甜甜的,保证你喜欢。”
女儿小时候最爱喝的就是这个。
芳洲看着她微微笑:“好。”
少女巧笑倩兮,满眼孺目,刘蝉衣看得高兴,再次掀唇,鼓乐恰巧奏起,喜娘来请她去拜堂,芳洲也笑着将她往外推,来不及说什么,她被众人簇拥着走了出去。
萆荔本来吵着要去看热闹,被郝贤一把拎回来塞进房里,见芳洲独坐发呆,她立即凑了过去,歪着头打量她。
“腓腓,你跟魏无恙闹别扭了吗?”
芳洲惊得瞪大眼,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哎呀呀,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渗人的。”萆荔抱着胳膊,数着上面泛起的小颗粒娇嗔。
“你是怎么发现我和他……闹别扭的?”
“这还不简单,就凭你和大司马恨不能长在一起的粘糊劲啊。阿妈在前头拜堂,你的大司马肯定也在,你不去看他,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发呆,不是闹别扭是什么?”
连刘蝉衣都没发现的事居然被她发现了,芳洲对这个粗中有细的异族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了。
“嫂嫂,如果有一天,表兄在你之外又爱上别的女子,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