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即刻去椒房殿收回皇后诏书和金印,即日起将张氏迁入长信宫。”
“是。”王卓应了一声,脚步却停住不动,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张星阑,又看了看云梦。长信宫原是姬太后寝殿,自她殁后,已经被刘炽废弃,如今连冷宫都不如。天子果真厌弃皇后至此?
云梦的目光越过大殿,投到悠远空旷的天边。那里,耀眼的日之光芒正被云层团团遮住。当初要用她来“彩云遮月”的张星阑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她不光遮住了月亮星辰,连日光也被她迷惑住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快活,一点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她的心已经死了。正如同她对心腹说的,从今后只争荣宠,不谈情爱,不管刘炽做什么,都激不起她心里任何波澜。
她只是有些同情爱上刘炽的女人。
“陛下,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早已不恨皇后了,你还是送她去碧霄宫吧。”
碧霄宫是杜凌霄生前寝宫,虽然位置偏僻,但一直都被人打理得很好。王卓诧异地看了云梦一眼,眼中闪过赞赏,随即迅速低下头去。
刘炽沉着脸想了半天,终于在云梦期盼的目光里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云梦心中稍慰,张星阑却踉跄着起身,“咚”地一声,直挺挺跪倒在她跟前:“云婕妤,我求你,求你照拂我的三个孩儿。不求富贵,只愿安康。”
她这一去,除了云梦,整个后宫再无人能护住她的孩子们。为了他们,她只能弯下她高贵的膝。
云梦沉吟,还未开口,刘炽已经冷下
脸训斥:“张氏,你还要作什么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要阿梦替你抚养孩儿,难不成还想着那太子之位?我告诉你,少做梦!”
“我就是抱养宗室的孩儿,也不会要你的孩子当太子。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我还怕这大好天下毁在你们母子手里哩。”
“陛下……”张星阑在他的冷嘲热讽里捂着脸哭泣,“既然妾身说什么都是错,那就让妾身将三个孩儿带到碧霄宫去,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滚!”
这是刘炽对她说的最后一个字,此后二人有生之年再也没有见过一面。一去经年,张星阑的两个女儿陆续出嫁,儿子刘犼要接她去封地,她答应得好好的,却在临行前一晚回到椒房殿自缢了。
……刘夔回合欢殿的当晚,明月奴就亲自将他送回鸳鸾殿,并请了宗长作见证,将他过继给了云梦,刘炽高兴不已,将她的位份往上升了一级。
云光五年正月,云梦被立为继后,其子刘夔被立为太子。又三年,明月奴病逝,将幼子刘狸一并教给云梦抚养。
世人都说新后贤良淑德,不仅将前皇后的椒房殿保存完好,还对姬妾的孩子视如自出。更重要的是,她对皇帝体贴入微,每年都会大选家人子,扩充掖庭。
某夜,喝醉了的刘炽不停捶着鸳鸾殿的大门,却久久无人来给他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开门。
“陛下请回吧,妾身累了,想早点歇息。”
清冷平静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醉得一塌糊涂的刘炽只觉得心里破了个洞,冷得要命。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她将他拒之门外了。
“阿梦,别这么对我,我爱你啊。”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嘶吼。
“陛下,你走吧,去找那些新来的家人子吧,妾身已经老了。”
“胡说,你才二十,哪里老了?”
门内,云梦怔住了。是啊,她才二十,可是她的心已经荒芜成沙,再也照不进任何人的影子,除了抚养两个孩子,她已没有任何乐趣。
“陛下,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再也不要遇见。”她顿了顿,坦白道,“我并不是刘嫮。”说完,如释重负,不带一丝留恋地回了内室。
“不,你就是我的阿嫮。阿嫮,我不允许,不管哪一世,我都不允许你离开我。听见没有?阿嫮,我在跟你说话。阿嫮,你开门让我进去,我不能没有你。阿嫮……”刘炽抱着头,蹲在门外呜呜哭了起来,门内却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为什么,明明他富有四海,威震天下,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为什么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宠爱,却还是挽不回曾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嘭!”一声巨响,一道黑影直挺挺摔在在男人跟前,地面被他的鲜血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