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没再理会程子朗,径自绕过他去了更衣室。今天拍的戏份恰好是罂粟为了救乔安州中枪身亡,也是苏音最后的一场戏。
冬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才一晃眼的功夫,窗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漫天的飞雪模糊了罂粟的视线,她披着精致的羊毛袄,小巧的脸蛋藏在雪白的狐狸围巾中,肤若凝脂。
修长白皙的手指透过窗纱,细细感受着飞雪的温度。冰冷的雪花融化在掌心,震得她一个机灵,可却还是倔强地伸着手臂。
雪花在空中翻滚,天地间很快被白色覆满,茫茫夜色中,街道上寂静无声,依稀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昏黄的路灯挣扎着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一角的路面。
罂粟的目光落在大世界对面的一处不起眼的楼房内,眸光渐深。大世界依旧歌舞升平,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在这里会有一场大型的刺杀行动。
对面的狙击手已经等候多时,为了今晚的行动他们已经准备多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罂粟陡然缩回了手,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
如同原先计划的那样,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三下有规律的敲门声。
是动手的信号。
如同原先计划的那样,罂粟抬手关闭了房间的电源,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更显得精明。
歌舞声中,木仓上膛的声音并不明显,厚重的皮毛大衣在这时发挥了它最大的好处。小巧的女士木仓隐于袖口,罂粟眸光一凛,转身出了门。
楼下依旧是繁华似锦,搂着舞女的官员步履踉跄,嘴里念念有词,跌跌撞撞地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罂粟绕过嘈杂的人群,乔安州的面孔进入自己的视线,依旧是月牙色的长袍,手腕处绕着一圈黑色的佛珠,和他的身份大相径庭。
男人坐在沙发一角,俊美的容颜隐在阴影处,仿佛和周遭的纷乱格格不入。他单手挑着酒杯,透明的玻璃杯上印出白皙的指印。
听见罂粟的脚步声,他也并不着急,兀自晃着手中的杯盏。
罂粟朝他靠近,高跟鞋在木质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缓缓走向乔安州,唇角的笑意蔓延至脸上。
“难得遇上三爷,”罂粟娇笑着在乔安州身侧坐下,和其他普通的舞女一样,对着乔安州谄媚奉迎,她娇软地想要靠在乔安州肩上,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只是在推开罂粟的时候,紧抿的薄唇突然吐出两个字:“小心。”
罂粟浑身一僵,目光在触及乔安州的视线时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
她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隔着空气对乔安州遥遥一敬。
“哐当--”
酒红色的液体倾泻而出,玻璃高脚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电光火石之间,舞厅的电源突然被人切断,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木仓声。
猛烈而逼急,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熟悉的□□味在鼻间蔓延,罂粟瞳孔一缩,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乔安州的方向倒去。
“砰---”
又一声木仓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在他们身边。
乔安州浑身一震,似乎是不相信一般,抬手抚上罂粟的面庞。
舞厅的灯光再次亮起,嘈杂混乱的人群一哄而散,尖叫着往外跑。舞台中央仰面倒着一个肥硕的身影,上衣的衬衫已经被血迹沾满,红艳得刺眼。
白色的眼球往上翻着,眼睛布满红血色,这是乔安州今晚的刺杀目标。
计划如同意料之中一般顺利,只是乔安州却再也笑不出来了,罂粟的身子渐渐变凉,皮毛大衣因为刚才的动作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精致的旗袍。
“罂粟。”乔安州低低唤了一声,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颤抖着手抚上女孩的面孔。
他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从未有过的害怕恐慌在此刻蔓延,乔安州的声音都发着颤音:“我……我送你去医院。”
他揽过罂粟的腰肢,想要将她抱起,五指所及却都是鲜血,满目的绯红。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开始,乔安州就对鲜血再也没有了陌生感,人命于他而言,不过是三言两语之间的事,只是现在看着手上罂粟的鲜血,他却再也镇定不下来了。
“不……不用。”罂粟喘着气,忍着剧痛吐出几个字,胸腔仿佛是被人撕碎一般,轻微一动都扯到五脏六腑,心痛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