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希望你还在骗我。”
“音箫!”易云超正要追上一步,前面的的人却停住了脚。
“以后别再叫我名字,我和你,再也不是朋友。”
她的嗓音恢复到低沉喑哑的语调,一句话干脆利落,将两个人的情分斩断在浓墨的空气中。
初秋的夜晚并不寂寞,不提主街上的光怪陆离,仅是走在人烟稀疏的小道中,那树上,水里,草地上,也有各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叫着,若能摒弃其他的人为噪声,独独坐在公园里就能享受一场听觉盛宴,演奏的虫子不寂寞,但享受这场盛宴的人却各自心酸。
这闪烁的霓虹,迷了谁的眼。
音箫手里多了两罐酒。
走过天桥,微凉的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抓紧衣领的时候才突感自己手指的温度竟然这样刺肤,比起那厉风来过犹不及。
穿过地下隧道,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放大后好像从脑皮上碾过似的,耳畔一片混沌嗡鸣。
在这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中却隐隐有一丝纤柔的哀怨抽身出来,在嘈杂中窜来窜去形成一段连贯的乐曲,高的时候似乎灵魂腾空,低的时候又仿佛跌落悬谷,又却不似笛箫之音婉转悠扬,那声音是那样的粗糙,让音箫瞬间想起了谁人脸上一天不刮就如雨后春笋的胡须。
走至尽头,头顶的轰鸣渐渐散去,那胡须的主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银色的口琴在他嘴边,双手捧着的姿势如同朝圣时虔诚焚香,微闭着双眼,脸上没有沉醉。
忽然另一张脸在眼前替换,可又是这样的别扭,这悲悯的姿态和厌世的神情到底不像,若是会踢球会画画的任黎沣也会吹口琴,必定不像眼前这人饱经沧桑,必定是显山不露水般的淡定从容。
音箫被自己伤了一刀,口琴人睁开眼看她一眼,旁若无人地继续吹奏,口角眉梢都不曾改变,音箫却仿佛从梦魇中醒来,默默地放了一罐酒在他面前,然后慢步离开。
生命若是这般痛苦,何必非要活着。
音箫捧了凉水拍在自己脸上,睡意醒了大半,窗外的太阳已升至半空。硬性的生活规律就像扎头发的毛线皮筋,没人天天缠,用久了就越来越松,严于律己也箍不住精神的叛离。
音箫刚打开门,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窜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音箫却见怪不怪似的锁门、转身。
“你干嘛去?”
她步伐稳定轻盈,衣摆垂直轻晃。
“音箫,你就再听我一次,停手吧,退出夜鹰,别再做杀手了。”
这样苦口婆心的语气有些好笑,可是音箫笑不出来,径直走进电梯。
其实她已经停手了,真的,自从知道夜鹰与她父母的死扯上关系后她就没有再接过任务,任黎沣出事以后她去过最后一次,现在的夜鹰名存实亡、势力大减,沈霖安对音箫的心情表示理解,同意她休息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谁也没有明说。
身后的脚步声跟进,电梯关上门。
“不管你怎么抗拒,我绝不能让你再入歧途。”
这句话听着别扭,却又想不出哪里出错。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气我,你说出来,打我也行,我对不起你,绝不还手。”
这句也别扭,音箫不动声色,略微偏头。
电梯墙壁清晰地倒映出易云超近乎讨好的表情,也奇怪,以朋友的幌子取得她信任——欺骗利用在前,一口一个罪犯——轻蔑歧视在后,指骂责怪都交这人包揽,应该恨他的,至少应该讨厌他,可是恨不起来,厌不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音箫两脚踏出电梯,易云超大步一跨拦在她面前。
“你站住!”
“我不去夜鹰。”
“啊,你,那你去哪?”
“只要不是夜鹰,去哪里你都管不着了吧。”
音箫说完后悔,着了语病的道了,去夜鹰你也管不着。
“那你是要去哪执行任务?”
“没有任务。”
音箫开口说话让云超有些心花路放,毕竟冷漠了几天,有问有答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音箫以为这样云超就会得功而返,不料到那人却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没事可做,跟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