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_作者:钟兰(168)

2018-11-22 钟兰

  音箫心惊,翻身回来躲在走廊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几个警察下车来,音箫看见孟桩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在交谈着什么,音箫想窥听,靠近了护栏也只有只言片语能入耳,不能分辨。从音箫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们的头顶。

  几个警察都把注意力朝向孟桩的方向,有一个警察却在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像是在打量房子的构造,从左到右,视线扫射到这边时忽然停了一下。

  音箫不认识那一身制服尤为整洁干练的人,但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在对自己的方向高声喊:

  “谁在哪里,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握枪的样子,出手很快,姿势标准,果然训练有素。

  孟桩旁边的一个壮汉激动地大声喊道:

  “王朝!二楼外走廊!”

  一阵阵杂乱的步伐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音箫瞄准孟桩,可后者早就被护进了屋里,几个警察朝这边围过来。大片的脚步声近在耳畔,音箫转身朝天桥原路返回。

  最先冲上来的几个人被音箫打倒在地,大批人马接踵而至,音箫快速退到偏楼,刚到客厅就正面遇到跑上来的警察。

  “举起手来!”

  音箫冷眼看他,将侧门猛地一关,直击他面门。然后飞身跑进卧房,将门反锁,阳台上,尖钩再次抓紧,音箫几乎是自由落体,只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猛地握紧减速,来不及回望阳台,音箫狼狈逃走,只听见楼上一片躁动,不知道是谁憋不住开了枪,砰砰砰,音箫大惊,闪避着躲进树下阴影里,沿着石墙转弯,将一抹浓烈而炙热的目光抛之身后。

  当人影从视野中消失之后,云超立即收回目光,转过身,表情一丝不苟。

  “刚才谁开的枪?大雄,没收武器把人带走。”

  雷厉风行地下楼回到院子,孟桩才从屋里出来,脸色十分难堪。

  “孟董事长,我们办事不牢被人逃走了,现在正全力追捕,你没事吧?”

  “谁叫你们来这么早,坏了我的好事。”

  音箫一路疯跑回到德馨公寓,马不停蹄地将自己和任黎沣的衣物收拾了两箱,一刻也不多呆地决然离去。

  纵然回忆重要,但有的人,一面也不想再见。

  管他为谁好,管他有没有苦衷。现在好了,真成逃犯了。

  坐在出租车上,风顺着窗口像刀片一样狠狠拍在脸上,音箫目光呆滞,一双眼睛犹如干涸的枯井,致命的干旱都挺过去了,这一轮烈日算得了什么。

  迎面风吹进眼里,轻易地压制住浮表水汽,然后流窜在血液里蔓延至四肢,她多想变成一只风筝,轻飘飘的支架总好过这空荡荡的躯壳,还能飞起来,去看看寂寂荒野里是不是有一个稻草人。

  任黎沣。

  我想你了。

  “音箫,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庆哥,不好意思打扰你和碧芸姐,我想借宿一宿,明天就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快进来,怎么哭过了……”

  这个世界上,亲人和朋友有两分别,一种是自己牙齿碎了吞进肚子里也要含笑面对的,比如像舅舅一家,向来报喜不报忧;另一种是将委屈伤心都剖析出来大诉苦水的,因为他们知道前因后果,可以感同身受。

  可是这两种人对现在的音箫来说也没什么分别了。

  将悲伤分担给别人是一种罪过,音箫一贯隐忍。

  温柔乡和避风港都破灭了,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无欲无求,因而感谢在落难之时还能有一个借住之地,这种距离的“亲人”和“朋友”刚刚好,双方永远不会站在敌对的战场,自己也不会因为对方的离去而痛彻心扉。

  人本来就是一种独立的群居动物。

  音箫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冲动,心里一赌气就八匹马也拉不回头地要走,明明之前还拼命要坚守的地方。

  走进那条熙攘的巷子,整齐的石砖墙被昨天半夜的雨刷得蹭亮,半空中间搭了根光滑的竹子,飘飞的衬衫还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有大爷坐在过道里和人闲谈,窗户里跑出来带着卤肉味的蒸烟。

  这些都没能成为音箫眼里的色彩,虽是旧地重游,可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本就住得不久,况且那时候并肩而行只顾交谈调侃,谁眼里看得见这些。

  仁和小区没什么大的变化,大院的屋主几乎不记得音箫,得知她要租住二楼房屋,高兴地说你怎么知道二楼空着,来看过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