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你不幸福的样子,我也无法不想象,你知道的,爸爸总是这样顾虑重重,无形中给你和身边的人带去了非常大的压力……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是别人的错,而是我自己的错。答应爸爸,无论你妈妈曾经做了什么,都原谅她吧,她也没有错,只是做了她想做的选择罢了。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是元旦,那这就是爸爸最后一次在新年的第一天和你一起祈福。爸爸希望你从今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也别再为我伤心。爸爸此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愿你平安喜乐。所以,勿念。
陈正康
读信的时候,陈忆姗好像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不禁眼底又生起一层泪雾,不过,此时的她内心格外平静,即便身旁有路人经过,也没扰了她对父亲的思念。
师父见她神色中尽是哀伤,也不再旁观,启齿安慰:“姑娘,你的父亲仁爱,走之前交与我寺一笔善款,以助我们修缮寺庙。我想,他这是在为你积功德,累福音。你切莫过度伤心,再让他不得安稳。”
陈忆姗听了师父的话,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寺庙已经不是前些年的模样,就连来这里的香客也远不如从前。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吧。
“多谢师父指点。”段坤双手合十,恭敬地向师父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师父回。
陈忆姗听见师父的声音回过神来,立马向师父行礼,犹疑一瞬后咽了咽,问道:“师父,我父亲他……还有没有说起别的什么?”
尽管陈忆姗暂且接受了父亲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但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接受吴美兰的离开,能接受顾阑珊的突然归来,却偏偏不肯放过自己呢?
师父摇摇头,说:“没有了。”
陈忆姗神色黯淡,显然是有些失落了。
师父捋了捋胡子,接着说:“你的父亲是个很骄傲的人,过去他不肯原谅别人也不愿放过自己,常常来这里寻一个答案,但是无果。现在,他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于你我来说并没有对错之分,姑娘何必再去寻找一个答案来破解别人的答案呢?”
段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想要立刻明白这番话还很困难,但是他记下了。陈忆姗倒像是听明白了什么,目光中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她谈不上是恍然大悟,只是明白了,自己现在再去纠结父亲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而自己应该做的,不过是接受和尊重。
想想看,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骄傲到执拗,经历过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真正遂了他的心愿的,也许这样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谢谢您。”说完,陈忆姗又向师父鞠了一躬。
师父见她心结消解不少,会心地笑了,还完礼后便转身回庙里去了。
段坤对着师父的背影又行了一次礼,虽然此时心中充满困惑,但他明白一点,是师父救了陈忆姗,同时也是救了自己。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站定后对段坤说:“天就要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段坤点点头。
陈忆姗抬头望天,看见繁星初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带着白雾,这些天喘不过气的感觉在此刻消失了。
“走吧,我们回家。”她说。
“好,回家。”他应道。
……
三个月过后,宁林气温回升,阳光甚暖,甚至有些树木因此提前出了嫩芽,颇有几分春回大地的意思。
早上八点,只穿了一件连帽卫衣的段坤在陈忆姗家门口蹦蹦跳跳,像是在做热身运动,期间还不忘按几下门铃。当他伸出手指正要按第六遍的时候,门缓缓地开了。
陈忆姗实在睁不开眼睛,就眯着眼看门口的人,边看边抠眼屎,半晌才说:“你今天不是开学吗?一大早来我家门口扰民干嘛?小心楼下邻居投诉你啊。”
段坤停下动作,瞪她一眼,随即像抱毛绒玩具似的一手将她抱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陈忆姗的腹部受着他胳膊的力,话都说不出来了,脸都红了才努出几个字:“放……我……下来!”
段坤将她放到沙发上,然后叉着腰看她,一副恨不得马上把她吃干抹净的表情。
真的很幽怨了。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怪吓人的。”陈忆姗双手挡在胸前,眨着眼睛看着他,装作很无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