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宛被他看得紧张起来,将头别向了一边,仍扭着手腕表达着不满。
“你弄疼她了。”薛凝嫣上前推推燕凌远,“宛儿怕疼,你做什么吓她。”
燕凌远怔了一下,看了薛凝嫣一眼,犹豫着将手松了开。他心里是害怕的,他怕宛儿真的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他会怎样呢?
“宛儿妹妹不怕,让我瞧瞧可还疼?”薛凝嫣拉过宁宛的小手,将袖子轻轻挽上去一些,果见玉白的手腕上,多了几缕红红的印子。
燕凌远又后悔起来。他方才一时情急,竟用过了力气。
也能理解,燕凌远长了这十来年,素来跟女子接触少,往来都是公子少爷,要么就是军队里的糙汉子。打上几个巴掌都不皱眉的,如今面对宁宛,一个娇养了这么些年的姑娘家,他难免无措。
薛凝嫣伸手给宁宛揉了揉,见她眼里含着泪,却咬着唇不哭出来,更加心疼起来。
“傻妹妹。我知你心里难受,可怎么能说那随人而去的胡话呢?姑姑那么好的人,定也是想让你好好活着的,她将来还想看着你结婚生子,你说这样的胡话,姑姑会心疼的。”
薛凝嫣挽着宁宛的胳膊,替她缕了缕被夜风吹得有些毛乱的头发:“你素来都孝敬姑姑,难道忍心因了你,让她伤心?”
不得不说,此时的薛凝嫣真有了几分长姐的样子,一言一语温温柔柔,轻声安慰着这个妹妹。就像是冬日里裹着绒套子的小手炉一样,暖暖的却又不烫人。
可宁宛心里闷着,已经闷了两天了。她总觉得有口气堵在嗓子里,呼不出又咽不下。如今听了薛凝嫣一番话,又想起往日母亲尚在时的光景,不觉更难受起来,先时还强忍着的泪珠,此时似断了线般,滴落了下来。
“可若不是因为我,母亲也不会这样早就去了。”
“是我听了那婆子的话,好好的非要到什么庄子上去,还要带着母亲一起去。
是我非要同母亲睡在一起,才让大火阻了两个人的路,让她不得不牺牲了自己。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母亲身体都渐渐好起来了,又怎会好好的突然去了!”
元宁宛似是将这几日所有的苦闷都说了出来般,快言急语连着说完,便哭得再也停不下来。
她的话夹在哭声里,断断续续,却让在这的另外三个人都跟着伤心起来。
薛凝嫣红了眼睛,苏子扬低着头一言不发,燕凌远握着拳似在克制着自己。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娘啊!”元宁宛伏在薛凝嫣肩上,泣不成声。
而此时,燕凌远忽然一把拉过了她,结结实实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世子妃伯母拼了命地把你救出来,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带着一丝无理,带着些许克制,又裹挟了心疼、愤恨种种情绪,突然出口,将薛凝嫣和苏子扬也唬了一跳。
而元宁宛,此时被人紧紧地箍在怀里,明明是愈了礼,可却没有伸手将人推开。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极了那时大火里的母亲。
“宛儿,好好活着。”
那是她娘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吗?
“这场大火,内里含了多少蹊跷,如今真相还未大白,凶手还未查清,你便要先放弃了吗?”
燕凌远又在她耳边问道。
是啊。真相,那背后的人,仍然好好地隐藏着,而她,竟先要放弃了。
先时的水银一事还没有进展,如今的一场大火尚扑朔迷离,而她竟要放弃追查真凶的机会。
“你这样,正如了那些小人的愿啊。”燕凌远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似乎生怕下一秒,这个脆弱的人儿就消失了。
那些小人的愿?
可笑,她怎么能忘了呢?回京以来桩桩件件,处处都有人针对她。不管是平生厌恶的祖母,还是那个险些要了她命的沈湄,一杯酒就想毁了她的二姐,还有那个仗着淳王府横行霸道的柳萍。
她娘让她好好活着,她却一心求死。
那些人的下场她还没有看到,她又怎么能如他们愿,先一步消失呢?
可是,她恨啊!恨她突然提起什么庄子,恨她没能和母亲互换,恨现在活着的这个自己。她心里在痛,一直一直都不曾停下过。
“不怪你。”燕凌远说道,“世子妃伯母爱你胜过她自己,她想让你好好活着,也是替她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