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明殿内安静得有些吓人,桌上的茶盏也不再冒出热气来,宁宛在地上跪着,能感受到硬质地面将她的膝盖硌得生疼。
幸亏是穿了厚一些的冬衣,她还能支撑得住。
又等了良久,才是至和帝开口问道:“你说,你要去燕云?”
宁宛未曾迟疑:“是。”
又安静了一瞬,突然至和帝哈哈大笑:“皇弟啊,你这孙女长大了。这北疆的情况才传回来,就要请命去找她的情郎了。”
这种事,知道是一回事,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饶是这确乎可以说成是宁宛要去燕云的原因,可是听着皇爷爷这么明确直接点了出来,宁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宛儿不懂事,给皇兄添麻烦了。”恒亲王也笑着摇摇头。
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不过是宁宛这个小姑娘在情急之下慌不择路而做出的选择而已,他们可以理解,不过,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皇爷爷,祖父,宛儿是真心实意要去燕云,绝不是一时情急的决定。”宁宛瞧着两位长辈的样子,便知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急忙辩解,可圣上似乎不打算给她机会。
“天晚了,你先回去吧,燕云的事朝堂上会解决。英武侯府那小子也会回来的。”至和帝没有理会她的陈情,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
“可是,皇爷爷……”
“好了韵容,北疆不是你一个县主,或者说一个姑娘该去的地方。”
宁宛执意要去,让至和帝有了一丝不悦。
“还不回去?”恒亲王在一边,提醒了她一句。
可宁宛不想起身,她已经能大概猜到那句判词里的意思,虽然不知道玄衍大师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可是宁宛不想在日后让自己徒然后悔。
既然她能做,并且需要她做,那么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像当年失去母亲时的那种痛苦和无助了。
她不知道,假如燕凌远不能回到朔京,那她这两年来所有的思念又当安放何处。
“圣上,王爷,韵容心意已决,就算圣上和王爷不在乎韵容为大周百姓所能做的一点事情,可是韵容在乎靖襄少将军。”
她说完,头一次不顾礼法,不曾理会圣上和恒亲王的回应,起身离开。
因为长跪,她甚至差点摔倒在门边上,可她仍旧固执地不曾回头。
“你给朕回来!”
至和帝蕴满了怒气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守在门外的福临盛一个哆嗦。
紧接着他就看着往日向来是端庄静雅的韵容县主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福临盛瞧着事态不对,急急忙忙跑进殿内,就见至和帝正站在桌前,一只手拍在桌子上,看去便正值盛怒。
“圣上……保重龙体。”福临盛弓着身子劝道。
“去,吩咐人给朕去恒亲王府看着韵容县主,不能让她踏出王府一步!”
福临盛偷偷看了一眼至和帝身边的恒亲王,恒亲王朝他点了点头。
“是。”福临盛恭恭敬敬地应了声。
偌大的皇宫就像一个金色的牢笼一样,宁宛看着夜色中只剩下一道暗影的宫墙,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被困在这里的一只小鸟。
微不足道,没有自由。
“县主,圣上请您回王府去。”
宫门前,配着长刀的侍卫不再想往日一样恭敬地给韵容县主行礼,而是整齐地站在宁宛面前,由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回禀。
宁宛站定,微扬着头看着月色下他们不甚明朗的脸部轮廓,语气清冷:“你们拦在这里,我怎么回去?”
“圣上命属下护送县主安全回府。”
恒亲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后面跟着的侍卫的银色盔甲在月色下泛出寒冷的光辉。
马车里的宁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眶里却早已泪水盈盈。
“小姐……”落花心疼地拉住宁宛的手,把一个已经只剩一点温乎气的小手炉放在了她手里。
宁宛的手凉得惊人,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方才在宫里的一番折腾。
“皇爷爷、祖父,对不起……”宁宛喃喃自语,眼中的泪水也再支撑不住,流了出来。
韵容县主元宁宛,突然就被软禁在清萱阁内了。
恒亲王府的众人一早起来就发现,在从安竹园进去一直到清萱阁的路上,以至清萱阁周围,都站满了从皇宫派来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