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哭了一会,才平静下来,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妃道:“娘,宛儿想回褚州去。”
薛梓沁轻轻笑道:“宛儿说什么傻话呢,朔京城才是我们家,褚州只是曾经住过的地方。你看,你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都在朔京呢。”
“可是宛儿在褚州很快乐,也没有遇到这许多事情。”宛儿仍委屈地说。
“傻姑娘,”薛梓沁叹了口气,摸摸女儿渐渐变长的头发,说道:“那时宛儿还未长大,自是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需管,只管自己开心了便好。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要慢慢遇到更多的事情,学会处理麻烦,学会保护自己……”
“宛儿不要!宛儿有娘亲保护!”宁宛却突然哭得更厉害了。
薛梓沁忙将女儿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道:“娘也想永远保护宛儿。可是,宛儿要知道,你终会成年,而娘终会老去,到那时,即使娘想要保护宛儿,也做不到了啊。”
宁宛又如何不知呢?娘亲身体很不好,自打回了朔京,便似乎更不好了,平日里要处理些王府里的事,遇到大的宴会还要带着她去,宁宛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娘亲的力不从心,可是她不想承认,她不想自己承担一切。她其实,就是在逃避啊!
逃避这个严苛的朔京城,逃避潜在的危险,逃避那些她不愿面对的流言蜚语。可是如今她发现,她躲不下去了。
“宛儿,你是恒亲王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是整个元家你这一辈唯一的嫡出小姐,你的身份,就决定了你不能同普通的孩子一般,什么都不需知,什么都不需晓。娘亲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娘亲只想你知道,无论遇见什么,都要去面对,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去改变,去创造。”
薛梓沁看着宁宛的眼睛,柔柔地说道。她清楚,她的女儿身上背负了太多,所以不得不狠着心让她成熟起来,让她长大。至少,在她活着的这几年里,让她把女儿培养得能独自面对未来可能存在的风雨。
宁宛愣了半晌,有泪自眼中划落,可她已停止了抽泣。
“宛儿日后,会慢慢明白的。”末了,薛梓沁又补充了一句。
繁华热闹的安定大街,楼外青山这座朔京最大的酒楼和一品居这座朔京最大的茶楼相对而开,似是非要从奢华和淡雅里拼出个高低来。往来于楼外青山的,不乏高官贵族,他们一顿酒肉钱,便要抵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一品居里则多得是自命清高的文人和出身贫寒的学子,盖是因为这里最便宜只要五文钱一壶的清茶。当然,一品居作为朔京城首屈一指的风雅茶楼,自是也不会少了风流名士。比如此时正在一楼最靠里的小桌上相对而坐的太傅大人楚潜和礼部侍郎柳运,那是真名士;再比如此时正在二楼小隔间侃侃而谈的苏子扬,那也是真“风流”。
第22章 在水之湄(下)
“元四小姐说,是有个女子把她推下去的?那个女子还在宁王的接风宴上跳舞?”苏子扬意外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元方睿,说道。
“是,宛儿还说,那女子似跟她有深仇大恨般。宛儿为了救她掉了下去,而那名叫沈湄的女子,似是没有任何感激。”元方睿又道。
“你说那女子叫沈湄?‘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苏子扬更惊讶了。
“苏兄果然聪慧,那女子在殿上正是如此说的。”元方睿回答道。
“我去看了,果然痕迹已经被处理了。”正此时,燕凌远进来说道。
“怎么感觉事情变复杂了?”薛慕舟没有一点思路,便感叹了一句。
“我们能调动的资源还是太少啊。要是这会手底下有百来个隐卫,什么事都查清楚了。”苏子扬托着下巴抱怨道,“燕大世子,你手底下有没有人能用啊?”
“还不能暴露他们。”
苏子扬说隐卫,也不是随意说说,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燕凌远手底下有人的,只是此时还不能用。怪只怪他们手无权势,还只是一群贵公子罢了。
“目前来看,这个沈湄大概是齐王的人,出现在楼外青山还不知为何。看起来齐王已经有所动作了。元四小姐既是卷了进来,方睿还是小心些,只你妹妹是个姑娘家,莫要出来什么事。”最终,苏子扬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