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扬其实没有听得很懂,他只是微微浅笑,看着这个抬头仰望着星河的少女。
苏子扬的记忆里,薛凝嫣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五岁那年,他在定国公府第一次见到尚在襁褓之中的薛凝嫣。
后来他忙于课业,祖父和父亲管教严厉,一直等到八岁,那时三岁的她生了一场大病,连太医院的院首都说她活不过了,谁知道,她挺了过去。
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只一街相隔,两府交好,薛凝嫣病好后,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到定国公府看望,他再一次见到了薛凝嫣。
那会她脸色不太好,可却好像很有活力,她眼睛很大,带着好奇,丝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就领着弟弟上前想打个招呼,谁知淘气的弟弟竟然伸手打了她一下。
结果那个小女娃就大哭不止,两个丫鬟怎么哄都不好。他也慌乱了,数落了几句弟弟便捡着从母亲那学来的好话一阵乱讲。
谁知那小丫头竟是看上了他腰间带着的一块白玉,一伸手扯了过去,别人怎么哄都抱着不给。
后来他娘来了,见她可爱,就说那块玉佩送给她了。
那会的苏子扬才刚刚明白男女之别,对感情的事算是有个迷迷糊糊的启蒙,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有点懂了害羞是个什么感觉。
他从来没告诉过薛凝嫣,那块玉佩是他娘送他的,告诉他将来有了心爱的女孩就送给女孩子。那天是他得了玉佩的第二天,才觉得新鲜戴了出去,就被她抢走了。
现在想来,兴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你笑什么呢?”薛凝嫣眨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看。
“没,没什么。”苏子扬拿起酒壶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你喝的是什么酒,我也想尝尝。”薛凝嫣伸手将他酒壶夺了过去。
“哎……”苏子扬还不待说什么,便见薛凝嫣已拿起酒壶来灌了一口。
“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知和谁学的,幸而这酒是我喝过的,若是别人……”
“别人的我就不喝了。”薛凝嫣把酒壶塞回他怀里,摇着头说道:“这酒太淡了,喝着没什么味道。若是……”
“若是什么?”
“没什么。”她没再说下去,默然地望着山下遥远的灯火,不知是怎么了,苏子扬突然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她,也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吗?
“也许真的有命这种东西吧。”她突然感慨,“让我到了这个地方,遇见了你们。”
“你……”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薛凝嫣突然转过身来,眼里好像有泪,可却是笑着的。
“什么事?”
“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彼此信任,不要有任何猜忌,好吗?”
秋叶的山风穿过树枝,沙沙作响,头顶是星星点点的浩瀚夜空,远处是与之辉映的万家灯火,苏子扬看着她异常明亮的眼睛,笑着应道:“好。”
自九月中旬,从密州始,后至朔京,又到整个大周疆土,无人不知长宁郡主人如其名,乃是可守山河安宁的福星。
关于密山石壁的谣言不攻自破,许多人都知道那是卑鄙小人陷害郡主所为。
自此之后,大周的百姓们一面感念郡主早念为苍生所谋福祉,一面又感念上天降下如此福星。
这原本的一场阴谋,因为钦天监揭开了长宁郡主所受荣宠的一个原因,反而成了助推宁宛声望的力量,让长宁郡主迅速地获得了百姓的感谢和称赞。
从密山回京之前,飞歌特意找到了如今已搬到密州的她的母亲和舅舅,将二两银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点钱,钱不多,你们若再要我也没了。今日我来,只想做个了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孝!”她舅舅着了急,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飞歌冷笑了一声,跟着郡主这么久,她或多或少也学到了郡主身上的优点。这会她舅舅说的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已经看透了,这些人就是吸血虫而已。早年拿着她的钱说着她的坏话,而今也可以拿了别人的钱,反过来污蔑她,污蔑她的主子。
若不是楼天告诉她,她还被蒙在鼓里呢,以为她爹娘舅舅还有些良心,没想到他们就是贪财怕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