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
宁宛抬手打断了燕凌远的话:“你不用安慰我,你我相识这么久,又一起见过朔京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一次,也一样吓不倒我。何况,爹和娘还都在呢。”
宁宛眸中仍有泪水,可却笑着看向他。那一瞬,燕凌远突然理解了很多年前,在他还尚懵懂之时,祖父说的那些话:“这个姑娘的命和山河连着,就注定她比旁人承担更多、经历更多,可能还有更多危急生命的危险。你如果答应了圣上,就是要和她走这条荆棘丛生的路,走一辈子。你可想好了?”
他那时不曾犹豫,他说:“我想好了。”他那时不在意那个姑娘姓甚名谁,他只知这河山他要守,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守下去。
所以在燕凌远心里,他能遇见宁宛,已是上天丰厚的恩赐了。
“宛儿,等我回来。”他把宁宛拥入怀中。
夜晚的风静静吹过,将纱窗和门厅上悬垂的轻纱吹出海浪般的褶皱。平静的夜晚之下,是无数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漩涡。
“对了。”宁宛突然推开燕凌远,然后起身跑到了放着她刺绣用的那些针线的旁边,不一会,翻出了一双鞋垫。
“说起来,是我惭愧。自嫁给你之前我便学着这个,到头来,也绣不出落雪绣的那样子。只是……好歹还是可以用用,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看着她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就好像是很多年前初遇时那个年纪一样,燕凌远突然笑了出来:“说什么嫌弃不嫌弃?这在我心里,可是宝贝。”
他接过那双鞋垫,针线确实不如外面绣娘绣得精致,可那每个花样,纹路、色彩,都出自宁宛之手,只这一件,便够了。
“我会好好,等着你回来的。”她趴在他耳边,很轻,但很坚定地说道。
六月初九,晴空万里,阳光下的朔京城有种虚幻的繁华之感,只有清晨才起的远近的叫卖声,能让这座城显得有那么些生活气。
然而这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今日早晨,不管是进城摆了摊子的,还是路边开馆子的,也不过热闹了半个时辰,就都不约而同地散去了。
有走得慢的,听见远远传来三声惊锣,紧跟着,就是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从安定大街上极快地掠过。
朔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是皇上为了保护大周,御驾亲征的日子。
整个安定大街,不隔多远,便有一个士兵肃立,面无表情,只是若有人闹事,他们便会第一个冲出来,“清扫”干净。
安定大街的两侧,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纷纷抬头张望,等待得有些焦急。
“报——”突然一个骑马的士兵举着一枚令牌,自远处极快地冲了过来,至城门前勒马而下。
“圣上已到,开城门——”
只听他如是说完,那巨大的主城门便缓缓开启,像是什么庄严的仪式一样,有胆小的人竟觉得有些腿软。
紧跟着后边便是长长的队伍,先到的是骑兵,他们倒没有一刻停留,直直地便冲出城去。
这队人之后,但见当先一人黑衣黑甲,只头上的头盔有明黄色的纹样。他御马飞驰,众人却在看见那一点明黄之时,突然齐齐跪下。
那是大周的皇帝,是最为尊贵的男人,他此刻正骑在马上,在众人还未看清之际,便已过去,只留下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背影。
后面是列位将军,无一不是意气风发,一般人便是抬眼一看,就能感觉到一股威压。他们身披战甲,手握兵器,让人不由就相信,他们所到之处,那妄图侵略的异族,一定会粉身碎骨。
其后长长的队伍不知绵延了多远,只是他们行军的速度极快,忽而过去,让人反应不及。
“这往东边去的,就这么些人啊?”围观的百姓里,有人小声向周围人问道。
旁边的一个立马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你是不是从来不关注咱们大周的大事?那可是援军,能就这么点?”他大概也觉得公然说这些不好,故而又连忙压低了声音,“城外便驻守的,多着呢,这回好些都去了,把那东黎,打回他老家去!”
而他们所说的城外的队伍,早已在天还未亮时就出发了。此刻正争分夺秒赶往前线页城。
太傅大人最终也没劝住皇上,楚潜跟着践行的官员们,遥望着至和帝离开的方向,沉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