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暑了吧。海澜跟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说。怎么会中暑了呢?从来没有过。盏盏这样想着。从床上坐起来。果真是海澜,穿一件粉色的小衬衣,一条宽松的亚麻裤,正在剪枝包扎。很熟练地操作。盏盏哽咽了一声,海澜……海澜转身,你醒了?……什么什么都成了废话。找你找得好辛苦喔,海澜给盏盏倒了一杯水,茶也有,都是上等货。盏盏说不喝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在这儿寻找快乐。盏盏爬起来跑在海澜身下的圆毯上,你不回去了?海澜说,你坐沙发上,这儿一地的刺。盏盏这才细细地观察这间花屋,沙发是墨绿色的,花的世界花的一切,连海澜,都褪化成了一个花仙子。
套间用一扇磨砂门隔开的地方是海澜的临时居所。这得下多大的决心才可以适应这样的反差那么一定是生理上有了剧烈的变动。什么呢?盏盏不自主地问出声。海澜正专心地工作,以为盏盏要什么,盏盏说,看来你真得很喜欢这工作。我们那儿也有很多花店啊。海澜一脸诡秘地说,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不对。感觉气氛都不对。环境也不一样。人啊什么的。说到这儿她脸微微一红,手也慢下来。盏盏特别地注意到了这些。海澜像补救漏气的救生圈似地说大话,这儿多原始啊,原始的味道,原始的感觉。盏盏说,你还打算让我一个人再打道回府?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交代什么?什么也不用交代。海澜口气又硬了,剪刀飞快地咔嚓。盏盏看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她着急,她还有很多要命的事要办。海澜这边都得精工细磨。她偎在沙发上,说,海澜,你能不能停一停。海澜放下剪刀,到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海澜说这是我老板,这是我最要命的死党。海澜请两个小时的假,老板愉快地答应了。并拿过海澜的剪刀,微笑着说,你们聊吧,出去也行,晚上我请客呀。盏盏就不好意思地推辞,海澜拖着盏盏的手往外走,老板还追出来,大声地说,晚上我请客哟。
盏盏穿着便鞋,脚痛,走不快,她们顺着港口走。走得是另一边,人很少,多是吹海风来的,没有装货船,海欧一群一群的,低空飞旋,有的还从人头顶上掠过。惊得盏盏一蹦一跳的。海澜就说,真傻。盏盏说,你老板好年轻。海澜轻轻撇嘴,这么年轻开这么大店生意一定很好。海澜说你怎么知道?猜的?还用猜,看她那眉梢眼框和手纹的曲线。海澜撒她一把水,你看得真细啊?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们都是槛外人。吃斋念佛的心,哪有什么风韵什么秋波什么腰感啊。说完两人大笑,笑得东倒西歪,眼泪尽出。尽管不知道为何要笑,只是想笑,除了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发泄方式。
见“熹光”
说点正经的,海澜,怎么看上这家了?老板吸引人呗。哪点?妖言惑众啊?我看是妖娆狐猸,今晚我请客耶!盏盏作呕吐状。海澜说你这人打击良民,她人挺好的。这么简单?盏盏打砂锅。是为了一个男人。盏盏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你喜欢的?海澜看了一眼大海,她也喜欢?盏盏显得很弱智,她不喜欢,她只是霸占。他喜欢你吗?不知道。那不是瞎子点灯?不,我得保护他。保护?老板会害他。宝枫熹光会死的。谁是宝枫?谁是熹光?他就是熹光。宝枫是一名护士。是熹光的女朋友。是熹光喜欢的人。海澜一口气说完了。像幼稚的小孩露出嘴里的牙。大概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和盘托出。从此心里,再没负担。
熹光?茶坊的熹光?你去过茶园了?海澜有些吃惊。盏盏如此之快地了解到熹光。是,平缓地口气。他需要你保护?谁来保护你?你才是举目无亲。飘零一人啊。带我去见他。盏盏忽然下决定说。她感到了一咱责任。想到了李海涵的目光。仿佛又多了一种力量,一种召唤,指引她来拯救这个被冲动被爱迷了眼的人。她升腾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像长辈的抚爱,如洪水般一可遏止。她感到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感到李海涵的示意和她并肩作战。于是,她义不容辞。
但她缓下口气说,澜,我想见见他,行吗?海澜已走进海里去了,她也脱了鞋子,站到和她一线的水里。水正涨着,很快没过小膝,没过她们一路走来的足迹,泡沫吐出一条新的白线。你看,海澜将手指向夕阳,盏盏顺手看,大批的海欧围着夕阳起舞,像一圈花边。舞动着,飘逸着。夕阳将它们染成桔红,红,赤红,由浅至深。最后的美丽啊。海澜张开手臂。海欧依次向大海深处飞去,飞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