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
小侍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不知所措。
韶音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艰难坐起：“你替我更衣吧，我想去外面坐坐。”
如他们这般的顶级家族，人丁反而都比较单薄。姬家如今是姬如愔的哥哥做主，常年镇守在暗灵界通往人间的界道口，很难得才会归家，此时姬如愔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可能根本还没收到消息。
偌大一个家族，竟完全没有依靠的人。
她披着裘衣倚在廊前，抬起的面容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如云烟一般从眼前袅袅消失。
——东楼珏跨进这座院落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一瞬间，他的心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撞了一下，竟些微泛出疼来。
还是侍女眼尖，一眼望见他，顿时欣喜道：“小姐，珏公子来看你了!”
韶音眨了眨眼，侧过头去，见到是他，眸中仿佛有璀璨流光闪过!但只是一瞬，又倏忽熄灭，只有一点袅袅的余温，见证着方才刹那的绚烂。
这般的眼神像是一根刺，瞬间将东楼珏从恍惚中扎醒。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朝她迈去，等到反应过来，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你……”他张了张嘴，问了一个完全不经过脑子的问题，“你还好么?”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自然是不好的。
他已经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自己同她的过往，虽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但他不觉得母亲会给自己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未婚妻。
若当真如母亲所说，那自己对她，真是一个抛弃感情的混蛋了……
可谁料，他预想中或责怪或哭诉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姬如愔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毫无血色的唇瓣依旧带着世家才能培养出的仪态风度。
“我没事。”她对上他的眼眸，莹黑的瞳中一片平静，“若是为了失忆一事，不怪你，是你身不由己。”
“我……”
“只是……”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出一丝脆弱，“你同那个秦念……可不可以以不要那么快……”
她似是梗住了一般，接下来的话语完全说不出口。
“当然。”东楼珏想也不想便脱口道，这一说完，才想起昨日念念才向自己哭诉过在东楼府中的不快乐，他原本想着……尽快给她名分，也好让她安心一些。
可此刻望着面前明明伤心却仍故作坚强的女子，不想让她再难过的念头竟完全压过了自己的打算。
他咳了一声，抛开这个难题，想起母亲让自己过来前的嘱咐，有些迟疑道：“你……想出去散散心吗?”
姬如愔猛地抬起眼睫。
“母亲告诉我，你家中亲人都不在身边，怕你闷，恰好今日上灯节，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来之前，他本是对母亲的嘱托有些反感，想着念念才来灵界，应该带她出去瞧瞧才好，不过是拗不过才勉强来客套。然而此刻对着她，这话却想也没想便自然无比顺了出来，毫无不甘之感。
他望着面前女子眼底猝然亮起的星辰，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好啊。”韶音笑着点头。
*
天边暮霭方沉，不灭城的条条街道已经亮起了盏盏灯火，远远望去，将整座城池都笼罩进了绚烂的光影中。
这是灵界一年一度唯一可以让平民进入不夜城的日子，几乎比他们每年庆祝新年到来的时候都要来的兴奋热烈。
下午申时，高高耸立的巨大城门在沉闷的声响中被缓缓推开，随之涌入的，是可能前一晚便在门口排队等候的平民。
韶音裹着貂裘，大大的兜帽将她的脸衬的更加小巧，巴掌大一般的惹人怜惜。
出来的只有她和东楼珏。
小侍女本也要跟着的，谁知到了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挂着一脸遗憾、但仔细看有点莫名诡异的神情又退了回去，表示自己还有事不能去逛灯市了，郑重地将自家小姐托付给了珏公子，并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
当时看着她一脸奸诈表情的韶音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这孩子，太可爱了。
收回思绪，她瞥了眼身旁的东楼珏，这男人虽然性情冷淡，但从细枝末节却能感觉到他的暖心。